可惜,好景不长。
大业七年,隋帝杨广下诏,尽起全国百万战兵征讨高句丽。
天下震动,举国沸腾。
要说那隋帝杨广,也是雄才大略的人物。
消灭南陈,天下一统。
营建洛阳,建设东都。
开凿运河,联通南北。
创立科举,吸纳寒门。
三征高丽,讨伐不臣。
可惜,败就败在急功近利,做事太过急躁。
以上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举全国之力才能完成的。
寻常帝王,一辈子办成一件便足够夸耀了。
他倒好,即位短短十数年,却要做成人家几代人才能完成的事。
从上至下,门阀世家到山野百姓,他全得罪光了,天下不反才怪!
自古秦兵耐苦战,关陇男儿一向民风彪悍,英勇善战,尚武之风甚浓。
那隋帝杨广为了收拢权力,对抗关陇集团。
关陇地区作为关陇门阀的大本营和当时最优质的兵源地,杨广又怎会放过?
这是釜底抽薪的阳谋!
征兵!再征!强征!
面对强势的帝王,世家门阀一时之间也进退两难,无计可施。
从,不断的被割腕放血。
各家亲族不断的被送上辽东战场,这是他们统治的根基。
不从,那就是违逆朝廷,只有起兵造反一条路可走。
三征高句丽之前,隋朝统治还算稳固,天下大势在手。
出头的椽子先烂,这个道理门阀世家自然懂得。
没到那最后一步,谁也不想起这个头。
所以,杨广的阳谋,成功了。
靠着对世家门阀的这种心理的把握,杨广才敢弄险,釜底抽薪。
既平了辽东,又削弱了关陇门阀的实力,一石二鸟。
杨广不愧一代人杰!玩了一局惊天豪赌!
一旦功成,携平灭辽东的巨大军功,威望无两。
到时百万大军在手,世家门阀覆灭只在反掌之间。
从此,收拢君权,再无掣肘。
可惜,杨广败了,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股力量,百姓!
征讨辽东,民怨沸腾。而杨广呢,选择视而不见,残暴镇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杨广不懂!所以他成不了千古明君!
偌大的隋朝,开始分崩离析。
不过那是后话,在当时来讲,面对他的一意孤行,世家门阀也无力阻拦。
无数男儿只好洒泪辞别父母妻子,牵着战马,挎着横刀,踏上了茫茫征程。
短短数年征伐,关陇青壮十不存一,李家村自然也不例外。
三征高句丽,均以失败告终。
数十万关陇男儿埋骨辽东,无数家庭支离破碎。
李家村是家家披麻,户户戴孝。
七叔公三个儿子,除却最小的一个见机不妙,跑去托庇于主家之外。
其余两个都死在了辽阳城下,尸骨都寻不回来。
那个给李明在族谱写上名字的爱笑青年李大可,被敌方骑兵踏成了肉泥。
经常给他缝补衣衫的五婶的两个儿子,被射杀在辽河之畔。
最惨的是铃铛她爹,死了还不算,脑袋都被砍了下来,被高句丽人铸成京观,炫耀武功。
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发生在关陇大地的每一个村落。
人都没了,挣回一堆虚名又有什么用?
家中老幼倚靠何人?
大隋基业岌岌可危,烽火遍天。
平叛都来不及,哪有精力照顾抚恤?
村中如今只剩下了一群无力耕种的老弱妇孺。
耕稼失时,田畴多荒,生计艰难。
李氏主宗那边,收缩力量,镇守晋阳,以应对突厥犯境,根本分身乏术。
何况,远水解不了近渴。
倒是差人送来了不少钱财粮草救济。
不过世道乱了,孤儿寡母,老幼病残手里握着钱财反倒成了灾祸之源。
加上这两年关陇也不太平,乱匪溃兵多如牛毛。
抢人!劫财!烧杀抢掠!
轮番肆虐之下,将富饶祥和的村落祸害的破败萧条。
荒草凄凄,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若不是李明这个半大孩子独挑大梁,靠着打猎接济,村中老幼得有一半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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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火熊熊,锅内肉香西溢。
阵阵诱人的香气把李明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望着色泽鲜亮的肉汤,李明将烦恼丢在脑后,先吃饱再说。
搓了搓手,食指大动。
顾不得烫手,捞了一根排骨就往嘴里塞。
肉质肥嫩多汁,汤水浓郁甘美。
李明也是饿得狠了,肚内多日未见油水,满满一大锅肉汤被他造的精光。
吃饱喝足后,简单收拾了碗筷。
再将那半扇猪肉扛了起来,打算送给村民。
想了一下,又从留给自己的半扇猪肉上卸了两条猪腿,出了庙门往村内走去。
将猎物挨家挨户送给村中老幼,收获了一拨感谢后,李明也觉今日疲惫不堪,打算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突然跑过来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孩童,生的也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只有一个大脑壳挂在纤弱的脖子上晃晃悠悠,让人随时担心会折断脖子掉下来。
孩童跑的满头是汗,小脸被风吹的青紫一片,还挂着两条清鼻涕。
“明哥儿!明哥儿!祸事啦!祸事啦!”那孩子急的连鼻涕都顾不得擦,大呼小叫。
李明一征,回道:“是大头啊,我刚给你家送了份猪肉,喷香喷香的,快回去吃罢。”
那叫大头的孩子,哭腔喊道:“还吃个甚么猪肉啊!是五婶,五婶出事了!快随我来!”
李明听了也是一惊。问道:“五婶?五婶怎的了?
方才我去时便没见到她,我把猪肉留在家里便走了。
她出了什么事?你莫要急,慢慢说!”
大头平素对李明最是信服不过,闻言深吸一口气,情绪渐渐平复,回道:“五婶今日一大早,上山去挖冬笋,结果天黑透了也没见回来。
家中老人等得急了,便去找七叔公。
后来叔公带着俺们几个一路寻找,终于在一个山坳子里发现了她。”
大头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一脸的惊骇,说道:“那时五婶早就昏迷不醒,腿上还夹着老大一个铁兽夹子,血流了满地都是!”
李明闻听,也是大惊,问道:“人在何处?可救的回来么?”
大头答道:“七叔公领着俺们把人抬回家了,不过看样子情况不大好!
五婶那脸,煞白煞白的!看着老吓人了!
俺急着给你送信,就先跑过来了!”
李明一把拉住大头得手,急道:“走!咱们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