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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波澜四起

天启城,这台庞大而精密的权力机器,因为几封来自北境的信,几颗被投下的小石子,开始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泛起圈圈涟漪。-完/本¨神+站_ ?无*错~内-容¢

靖安侯府的后门,一连三天,粥香四溢。

老孙头亲自掌勺,把一锅锅稠得能立住筷子的米粥,分发给面黄肌瘦的百姓。他一边分发,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痛心疾首地念叨着:“败家啊!老侯爷一辈子的清名,小侯爷您这是要拿钱往水里扔啊!这得卖掉多少花瓶桌椅……”

人群中,一个瘦小枯干,穿着打满补丁棉袄的男人,端着一碗粥,蹲在墙角,一双贼眼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他正是神都最大的乞丐头子,柳三。

“孙管家,”柳三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一口地道的神都土话,“您老这唱的是哪一出?侯府都这光景了,还玩火上浇油?这不叫施粥,这叫烧宅子取暖,就为了给那位小爷回京路上,挣个好听的名声?”

老孙头眼皮都懒得抬,舀起一勺滚烫的粥,不由分说地又给柳三的碗里添了半勺,差点烫着他的手。

“食不言,寝不语。堵上你的嘴。”

柳三嘿嘿一笑,缩了回去。他明白了,这浑水,比看起来要深。这靖安侯府,有趣。

与此同时,城西一家偏僻的当铺后巷,苏晴儿用一块灰布蒙着脸,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交给了面前的老者。那是侯府旧部,钱掌柜。

“钱伯伯,这是第一批。剩下的,我会想办法陆续送来。”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小姐,您这是……”钱掌柜看着布包里露出的金锭角,满脸忧色。¨小′说¢C\M\S, /已~发+布·最¨新-章?节?

话音未落,巷口被两个身穿劲装的汉子堵住了。他们身上没有标识,但那股子精悍之气,绝非寻常家仆。

为首那人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苏小姐真是孝顺,哥哥在外面惹了祸,妹妹在家里变卖家产填窟窿。我们主上说了,佩服小姐的兄妹情深。只是这天启城里,钱,不是这么个用法。”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钱掌柜的脸瞬间白了。苏晴儿却像是没听懂,她那双杏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随即又变成了委屈。

“啊?你们是我哥哥的朋友吗?”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可怜巴巴地递过去,“我哥哥是不是又欠你们钱了?这……这是我全部的零花钱了,你们先拿着,求求你们,千万别告诉我爹……哦,我爹没了。那千万别告诉我管家,孙伯会打我手心的。”

她把那块最多值半吊钱的碎银塞进汉子手里,一提裙角,像只受惊的小鹿,头也不回地跑了。

两个汉子愣在原地,看着手心里那点银子,面面相觑。这……这怎么回报主上?说他们欺负了一个连银子都认不全的小姑娘?

另一边,疾驰的马车里,金不换将一封密报递给了苏文。

“小侯爷,您那位‘同道人’,要去参加今晚的曲江诗会。听说日子过得紧,想去卖几幅字换米钱。”

苏文靠在软垫上,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鱼儿要上钩了,饵料还需再加一点。

“准备笔墨。+6\k.a!n?s¨h\u,._c¢o/m+”他没有自己写,而是对金不换口述了一句话,让其身边的幕僚记下,用最快的信鸽送出。

“替我问陆先生一句话:与腐儒辩经,是论法度之严谨,还是论万民之疾苦?”

当晚,曲江池畔,画舫凌波,丝竹悦耳。

权贵雅士们锦衣华服,吟诗作对,一派风流景象。角落里,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的陆知行,显得格格不入。

“那不是陆知行吗?听说他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有心思来附庸风雅?”

“嘘,小声点,这位可是敢当众痛斥二皇子殿下的狠人。”

“呵,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罢了。”

一名依附于二皇子的富家子弟,摇着扇子,走到陆知行面前,语带讥讽:“陆先生,有空在此枯坐,何不去想想,明日的米钱在何处?”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窃笑。

陆知行清瘦的脸涨得通红,他正要引经据典地反驳,脑海中却突然闪过白天收到的那句问话。

是啊,跟这些只知阿谀奉承的家伙争论对错,有什么意义?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丝竹之声。

“诸君在此谈玄论道,可知城外流民,已食观音土?”

全场一静。

“诸君在此品评风月,可知北境将士,正身披霜雪,枕戈待旦?”

那富家子弟脸色一变:“陆知行,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败坏雅兴!”

“危言耸听?”陆知行笑了,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与浩然之气,“我只问一句,尔等口中的法度,究竟是用来匡扶社稷,还是用来禁锢万民之口的工具?”

他向前一步,声如洪钟:“当法度沦为权贵手中刀,当诗文变成粉饰太平的脂粉,我辈读书人,若不为民请命,与禽兽何异!”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轰!”

一股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散开!画舫上的灯笼齐齐摇曳,水面泛起剧烈的波纹。一缕淡淡的金光从他头顶冲天而起,虽然微弱,却纯粹无比!

文心凝聚,浩气长存!

满座皆惊,落针可闻。

相府,书房。

当朝丞相赵文若听着幕僚的汇报,捻着胡须的手指微微一顿。

“人道火种……有点意思。”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派人,给他送些过冬的木炭。告诉他,老夫爱惜人才。”

皇宫,御书房。

乾元帝李策放下手中的朱笔,看着监天司呈上来的密奏,手指在“陆知行”三个字上轻轻敲了敲。

“一个敢说真话的书生,倒也难得。”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二皇子府。

“砰!”

一只名贵的白玉杯被李景炎捏得粉碎。他看着自己那只完美无瑕的手上被划出的血痕,俊美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温和的笑容。

“废物!一群废物!”他低声嘶吼,“不但没能压住他,反而让他一举成名!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所谓的‘同道人’给我揪出来!”

而在天启城最阴暗的角落,监天司总部。

指挥使萧见空静静地坐在棋盘前,他面前摆着三份情报:靖安侯府变卖家产、苏晴儿暗中联络旧部、陆知行文会扬名。

他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平静,仿佛在看一堆毫无意义的数据。

“以靖安侯府为原点,出现了两个异常的扰动变量……出现了不稳定的倾向。”他看着棋盘,仿佛在自言自语。

“异常点,需要被修正。”

“啪。”

黑子落下。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他身后的梁柱上悄无声息地滑落,单膝跪地。那是墨影,他的影子,一把没有感情的刀。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

萧见空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吩咐:“去查清靖安侯府的‘异常’。如有必要……”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抹除。”

墨影的身形再次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暮色四合,官道尽头。

苏文的马车缓缓停下。金不换掀开车帘,恭敬地说道:“小侯爷,天启城,到了。”

苏文抬眼望去。

前方,一座古朴的凉亭静静矗立,亭上牌匾书有三个字:十里亭。

凉亭之后,便是那座如同洪荒巨兽般匍匐在地平线上的雄城。

天启城。

他回来了。

苏文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微笑。

“走,我们进城。这场戏,该开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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