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q~i_u?s*h¨u,b.a+n/g_.,m^e*
整个皇城都像是被一层黑布盖住,静的发闷。
可昭阳殿,却还亮着烛火。
李洵玉踏进殿门那一刻,脚步都轻了些。他不是怕——他只是清楚,这地方,不是寻常人能随便进的。
昭阳殿,女帝的寝宫。
以往连宰相都只能在金殿外候旨,宫人都不许多言半句。
今日却有旨意,点名他李洵玉,入昭阳。
“进去吧。”内侍低声提醒,退的远远的,不敢再靠近半步。
李洵玉抬步走进去,一路上连人影都没瞧见,宫女都像是被有意遣开了。
殿里没有香气,只有静。
他没出声,就站着,等她开口。
半炷香过去,帘后传出轻轻一声:“还站着做什么?”
李洵玉垂了垂手:“陛下唤我,臣不敢妄动。”
“你倒是会说话。”帘后声音听不出喜怒,“李洵玉,你知不知道,昭阳殿,先帝都没进来过。”
李洵玉垂眸道:“臣不知。”
“你知道。”她声音低了些,“你聪明的很。”
李洵玉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姬姒意撩帘而出,手中一盏铜灯,面上没妆,只一件月白常服,头发也未束起。她走的不快,走到他跟前,灯往他脸边一照。-r¢w/z+w¢w\.*n,e·t_
“你是不是早算到,孤会传你来?”
“没有。”李洵玉老实答,“我以为您要杀我。”
姬姒意盯了他一会儿,忽然一笑:“你啊,哪天真要杀你,孤会提前告诉你一声的。”
“那可不行。”李洵玉道,“提前说了,我就跑了。”
她笑的浅淡,灯火把她下颌那一点淡红照的清清楚楚,像是冷玉上染了朱砂。
“说吧。”她开口,“你到底想要什么?”
李洵玉不急,拱手低声道:“臣要第二份墨宝。”
“嗯?”她眉梢一挑,“第一份你才刚收着,现在就想要第二份?”
“第一份,是‘赤诚报国’,是我立志的。”他声音稳,“第二份,臣想请陛下亲书四字。”
“哪四字?”
“共理朝纲。”
姬姒意没立刻答话,只把灯往案上一放,点了点头:“你这是要孤给你背书?”
“是陛下让我立政绩司的。”李洵玉看着她,“可百官不会信。陛下只需亲笔书此四字,哪怕只是贴在政绩司门口,我也能用它砸人。”
她轻轻哼了一声:“你倒是会使我。”
“我不是使您。”他声音低了些,“我只是不想您再被拖下水。”
“什么意思?”姬姒意眉心微凝。?5/2.m+i¨a*n?h?u^a+t^a+n_g·.\c¨o-m/
“您在朝堂上打了这么多年仗,斗的是旧臣,是贵胄,是宗亲。”他说着,慢慢抬头,“可他们都知道,您只是一个人。”
“今天政绩司一立,钱之恒一死,他们就知道,您身边多了一个人。”
“所以他们怕了。”
姬姒意安静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么信你,你却哪天背叛我?”
李洵玉眨了眨眼:“您不是我前妻么?”
她一愣。
他咧嘴笑了笑:“怎么说也的给点前情留点面子。”
姬姒意没笑,却转身去了案前,从抽屉里取出纸笔。
“墨自己研。”
“……好。”
李洵玉走过去,袖子一卷,站在她身旁,捏着墨锭在砚里碾了一圈又一圈。
她提笔时,手腕一顿,淡淡问道:“这字,孤写给你,你打算拿来吓谁?”
“谁挡路,就吓谁。”
“就不怕我哪天翻脸?”
“翻了也好,我省的每天担惊受怕。”
姬姒意没回话,落笔,四字写的端正。
写完后,她抬头看着他:“你要的是共理朝纲,还是——共掌?”
李洵玉愣了下。
姬姒意笑了笑:“孤还活着呢,朝纲不需要第二只手。”
“臣懂。”他语气平静,“臣不要权。”
“你不要?”她盯着他,“你不要,你就不会被拖进去。”
李洵玉忽然说:“陛下知不知道,今日刑场下头,一共跪了多少自赎人?”
“几百?”
“三千七百四十三。”
“都是人,都是银。”
“您若不让我共理朝纲,我就只能共搅这摊烂泥。”
姬姒意沉默了许久,忽然笑了声。
“李洵玉,你是不是在赌?”
“是啊。”他点头,“我赌您不会死。”
这句话出口,屋内的气压似乎顿了一顿。
姬姒意看了他一眼,把纸塞到他手里。
“滚吧。”
“多谢陛下。”
他拱了拱手,走的干脆。
殿外,风有点冷。
李洵玉脚步轻快地下了台阶,手里那张“共理朝纲”,他没收进怀里,而是直接递给随侍的内官。
“明日一早,挂政绩司门口。”
“这……李大人,这可是——”
“挂。”他没回头,“出事我担。”
昭阳殿内,宫人走进来给姬姒意添茶。
她盯着案上那空砚,一句话飘出:
“去查一查。”
“查什么,陛下?”
“查一查——”她轻声,“李洵玉,到底还要动谁。”
宫人愣住:“陛下是怕?”
“不是怕。”姬姒意缓缓摇头,“是想知道,我该替他把谁先杀了。”
天还没亮,昭阳殿就传了消息——女帝一夜未眠。
宫里宫外都知道,陛下这是动了真心思了。
可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倒是太后那边,一早就起了。
凤仪宫内,茶刚上,太后就摆了摆手:“让御厨下去,今儿我不吃粥。”
宫女愣了愣,小声回道:“太后娘娘,御厨说今日煮的,是先皇在世时常用的‘松子鲫鱼羹’,是按着当年的旧谱做的。”
“那就更不能吃。”太后语气冷了几分,“叫他们去值房罚俸三日。”
宫女不敢多言,赶紧退了。
太后眼也不抬:“把人叫来。”
半炷香后,一个身穿银灰色朝服的老监正进了殿,行了个礼:“娘娘唤奴才?”
“别装糊涂。”太后轻声,“这两日,外头动静不小啊。”
“是。”老监正躬身,“政绩司已挂牌,百官自赎银连夜进京,今早又贴了‘共理朝纲’四字,引的宫人都在私下议论。”
“那字,是她亲手写的?”
“是。”
太后抬手捏了捏眉心,像是头疼:“小郎君出的风头太快了些。”
“娘娘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