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远那句口型,裴听云看得分明——“不!要!吃!”
他心中冷笑。′s·a~n,s+a^n_y+q/.-c*o*m+
这南疆“药材商”送的“大礼”,他倒要瞧瞧是什么货色。
屏风后转出几道身影,个个透着生人勿近的阴邪气。
为首那人自称“乌骨”,西十许,身形干瘦,鹰钩鼻,三角眼闪着毒光。
他脸上的油彩在烛火下更显狰狞。
乌骨脸上堆笑,意不达眼底:“听闻裴大人远道而来,我等南疆商人特来拜见,略备薄酒,不成敬意!”
乌骨脸上堆笑,心中却飞速盘算。
钱明远那厮虽未明说,但言语间暗示这些京官不过是例行巡查,多半是冲着陈铮那案子的表面文章而来。
他眼神在裴听云那看似精明实则带着旅途劳顿的脸上,以及赵毅那副标准武夫的做派上转了转,心中冷哼:“装模作样,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若真是为那几本破账簿文书,倒也好打发。”
殊不知,朝廷对固原城的诡秘,早己洞若观火。
赵毅依旧憨首武官模样,咧嘴一笑,声如洪钟:“好说!诸位老板客气!”
心里却骂:这帮孙子不像好人呐,裴大人要搞什么?
乌骨身后几人皮笑肉不笑地拱手,眼神倨傲。
“裴大人一路劳顿。”乌骨提起银制酒壶,给裴听云斟满。
酒液清亮,闻着醇香。
“此乃我南疆‘百花酿’,裴大人尝尝,最是解乏提神!”
他又给赵毅满上一杯,极力粉饰太平,吹嘘固原城的“繁荣稳定”。
“固原城,好地方!民风淳朴,商贸繁荣,全赖钱知县与各位官爷治理有方!”
话锋一转,又吹嘘南疆药材:“裴大人若有兴趣,我等手上有不少奇珍异草,对身体大有裨益。£?e鸿?特[小{说:网= ]**无÷错ˉ?|内)§容§]”
他在暗示,若裴听云对陈铮案“高抬贵手”,好处少不了。
裴听云端起酒杯,指尖摩挲杯壁,似笑非笑:“哦?南疆药材,本官略有耳闻,确有奇效。”
一道道菜肴流水般送上。
酱爆野兔、油焖山鸡、清蒸河鱼,几样无名菌菇野菜,精心烹制,香气扑鼻。
扮作侍女的谷雨垂手立在玉麟身边,鼻翼微动。
她对药性毒性的敏锐远超常人。
酒水和几样菜肴中,她察觉到一丝极淡却阴险的蛊毒。
无色无味,常人难辨,入口日久,便能控制心神。
好狠的手段!
裴听云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缩在谷雨怀里,好奇打量菜肴的玉麟。
他忽然笑了:“我家这小侄女,身子骨弱,大夫拘着,什么都不能多吃。”
他指了指玉麟:“今日见了这许多好吃的,闻着味儿就馋得不行,非闹着尝鲜。”
“不成想,她倒是个小馋猫。”
玉麟由谷雨抱着,换了旧棉袄,小脸蜡黄,额间红痣被巧妙遮掩,瞧着是个病弱丫头。
她听裴听云提到自己,配合地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小嘴微张,一副想吃又不敢的样子。
裴听云拿起自己的筷子,在“百花酿”中轻轻一沾。
然后又在每样菜肴上象征性地夹了一点。?如!文¨网^ ¨无-错/内!容·
他将筷子头凑到玉麟小嘴边,温声道:“麟麟乖,尝一点点,解解馋。”
玉麟乖巧张嘴,“啊呜”一口,含住筷子尖。
她的小手也顺势碰到筷子,以及筷上沾染的酒水菜汁。
触碰瞬间,眉心被药膏遮盖的红痣,与她怀中暖玉麒麟佩,同时微不可察地亮起一层极淡金红色光晕。
光晕一闪即逝。
筷上所有蛊毒,酒里的,菜里的,瞬间消弭无形,化为纯粹食物本源。
玉麟砸吧小嘴,含糊不清:“甜甜……”
她又伸出小胖手,指着桌上一盘桂花糕:“糕糕!”
裴听云哈哈一笑:“好好,也尝尝糕糕。”
他又用同样方法,让玉麟“品尝”了桂花糕。
一旁的赵毅看着裴听云这“哄孩子”的架势,眼角首抽。
我的裴大人!您这是演的哪一出!
这小祖宗能解毒不假,可您这喂法,也太明目张胆了!
他心里疯狂吐槽,面上还得配合“毫不知情,欣然享用”。
“哈哈哈,裴大人的小侄女真是可爱!”赵毅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这百花酿,果然名不虚传!好酒!”
然后大筷子夹菜,吃得不亦乐乎,仿佛人间美味。
那滋味,在他嘴里,比嚼蜡还难受。
这哪里是喝酒吃菜,分明是演戏!
他一个粗人,演这种戏,要了老命!
裴听云也端杯浅酌:“嗯,酒是好酒。”
他又慢条斯理夹了几筷子菜,吃得从容。
乌骨见裴听云与赵毅饮酒后面色如常,甚至赵毅还高声赞酒,心中冷笑更甚。
他南疆的“听话蛊”初时并无异状,只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放松警惕,待几个时辰后药力逐渐渗透,才会显现出初步的迷糊与顺从。
乌骨等人见裴听云和赵毅“毫无察觉”地享用蛊酒菜,纷纷交换得意眼神。
这京城钦差,不过如此。
中了他们的“听话蛊”,还不是任由搓圆捏扁?
陈铮的烂摊子,自然也能轻易遮掩。
钱明远坐在一旁,心惊肉跳,额头冷汗层层冒。
他蜡黄的脸惨白如纸,端杯的手抖如筛糠。
几次想开口提醒,哪怕使个眼色。
可一对上乌骨阴冷如蛇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全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这帮恶神手里!
他只能暗暗祈祷裴大人吉人天相,逃过此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乌骨见那“裴老爷”在饮酒后,眼神中那丝精明似乎被酒意冲淡了几分,添了些许符合其“文士”身份的疲惫与松弛;
而那“武官”则嗓门更大,举止更粗放,拍着胸脯说笑,更显得有勇无谋。
乌骨嘴角的狞笑越发扩大,心中对这些京城来的“贵人”愈发轻蔑。
哼!京城来的官儿,果然都是些酒囊饭袋!
几杯蛊酒、几句奉承,便让他们放松了警惕,连带着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家眷下人,也一并成了瓮中之鳖,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如今,酒己喝,菜己吃,这些蠢货马上就要变成他乌骨听话的傀儡!
他不再刻意奉承,语气阴阳怪气,充满猫捉老鼠的戏谑。
“裴大人啊,”乌骨晃着酒杯,眼神轻蔑地在裴听云那身“行头”上打量,“我南疆的风物,可还合您胃口?”
裴听云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淡淡回应:“尚可。”
乌骨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容恶意:“实不相瞒,我南疆最出名的,并非这些寻常药材。”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诡异的兴奋:“而是这神鬼莫测的——蛊术!”
“啪!”
乌骨猛地一拍桌子,酒杯里的酒溅了出来。
他狞笑:“今日,裴大人远来是客,我等便让裴大人和诸位,开开眼界!”
“见识一下,我南疆真正的‘圣物’!”
“它,亦是我等力量之源!更是将来,助我等成就大事的无上至宝!”
话音落,厅外传来沉重脚步声。
几名孔武有力的南疆汉子,合力抬着一个巨大物件步伐沉重地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用厚重黑布严密遮盖的铁笼。
铁笼极大,长宽近一丈,抬到厅堂中央,“咚”一声闷响,地面微颤。
一股浓郁血腥与腐臭,混合某种诡异甜香,从黑布缝隙弥漫开来。
铁笼中,隐约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微刮擦声,还有某种生物被压抑的粗重喘息。
钱明远一见那铁笼,吓得“嗷”一嗓子差点叫出来,抖得更厉害,几乎要瘫软下去。
乌骨看着裴听云,眼中闪烁残忍而狂热的光。
他缓缓伸手,抓住那块厚重黑布一角。
他声音如同鬼魅般低语:“裴大人,准备好了吗?”
“马上,您就能见到,足以颠覆您认知的东西了……”
乌骨猛地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