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岳丘林于鹰嘴崖外遇袭的同时,钧城,也已乱成了一锅热得滚烫的稠粥。~|微$£?趣?>小{说=|,网?] μ更2?新+[t最2§?全\?±
戌时二刻暴雨停止,钧城东、西两城区的天火亦随即熄灭,但是,昔日钧城最繁华、富裕的所在,却付之丙丁、毁于一旦。
从天火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有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地哭嚎着死于火难的亲人;有的眼神呆滞、腿脚虚浮地看着满地的疮痍和焦土,无所适从亦无计可施;有的边痛哭流涕边在依旧冒着黑烟的瓦砾中拼命扒拉,试图从中找出残存的财物;更有甚者,一些流氓乞丐、山匪、强盗之流趁乱打家劫舍,抢夺伤人,使得本就混乱的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到了下半夜,随着“天惩之火会再次降临,钧城将被彻底焚毁”的谣言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遍钧城的大街小巷,无以复加的恐慌立时便弥漫在了整个钧城的上空。
从天火中幸存下来的百姓们反应极为迅速,纷纷拖儿带女,收拾行装,齐齐拥堵在了钧城四门之下,叫嚷着要求马上出城避祸。还未从东西两城区被烧的噩耗中缓过劲来的城尉郭锵,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立时就被惊得差点昏死当场。不过,就算郭锵真的昏死过去,那些等着他主持大局的部属和衙役们就是扇巴掌也会把他给活活扇醒喽。
当破头烂额、心力憔悴的郭锵在众衙役的保护下总算抵达聚集百姓最多的西城门时,赫然发现眼前的混乱局面已经达到了他根本无法收拾和控制的地步。
此时,守城的河西卫士兵与要求出城的百姓相互间的敌对情绪已经几近白热化,愤怒的百姓们结成一排排紧密的人墙正在强行冲门,守城的士兵也结成了一排排的人墙,与百姓们展开了真刀真枪的肉搏交锋,尽管百姓们武力上处于劣势,但是,在死神将至的威胁和逃出生天的强烈欲望双重催动下,百姓们俨然变成了一个个大无畏的斗士,在某些“有心之人”的带领和刻意煽动下,一场大规模的民乱就此形成!
身为城尉的郭锵,若在此时登高一呼、振臂呐喊,或许乱局就能有所缓解和改善,但是贪生怕死却是人的天性,素来惜命的郭锵也不例外,本应该出场主持大局的他,竟被吓住了、吓退了,吓得不管不顾地带着自己的部属慌不择路地悄然逃走了。`萝-拉¢小?说· ~无\错′内?容\
于是,完全失控的百姓如潮水般,开始愈来愈多地涌向各个城门,这其中就夹杂着不少心怀叵测、图谋不轨者,在他们刻意地挑拨和煽动下,那些昔日守土护边、保家卫国的英雄们,现在俨然成为了阻止他们逃出生天的恶徒、刽子手。
负责钧城防卫的是河西卫后军营营率江源,他是一个性格比较沉稳的人,他很明白,依照现下这种情况,决不能大开四门任百姓出城,否则将会酿成更大的祸乱。于是,江源下达了三道命令,其一,即刻派兵增援城门守军,务必坚守城门,必要时刻可以采取适当的强制手段;其二,立即派人去往拴马镇河西卫督帅大营,向岳丘林和仇刚送信,将此间情形详尽告知;其三,联手钧城城尉郭锵和其他钧城的官员胥吏等,尽快安抚民众。
不得不说,江源的安排还算是很周全的,但是,真正执行起来,却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首先,河西卫在钧城驻军虽有近三万人,但若无帅令,江源能调动的军队不足三千,三千人守四个城门,对付的虽然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可是十数万百姓的攻击力却比十数万西突骑兵的攻击力还要强大,因为大开杀戒是不能的,刀剑弓弩得慎用,毕竟目前只是“民乱”还未真正形成“民变”。
其次,从钧城到拴马镇去送信,快马来回至少要将近三个时辰,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谁也无法掌控。
再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钧城城尉郭锵居然失踪了,确切地说是找不到了,据留守府衙的衙役所说,知府大人出门安民,一直未归。
而恰恰也正是因为郭锵的突然失踪,从而就直接导致事态最终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境地。
“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出城!”
“又要下雨了,天惩之火又要来了,再不出城咱们统统都会被烧死啊!快点开城门放我们出去吧。¢v!7`x`s-w′.+c,o?m/”
“到现在城尉老爷还没出来给个说法,他肯定早就逃跑了,留下我们在钧城等死。”
“对,城尉老爷都跑了,凭什么让我们在这里等死?我们要出城!放我们出城!”
“这些老爷、大人们根本就不在乎咱们的死活,想活命的,就冲出去!”
“对,冲出城门!冲啊!”
在死神将至的巨大威胁下,百姓们惊恐万状、丧魂神夺,为了保住性命,他们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和理智,拼了命地涌向城门,更有居心叵测者,甚至怂恿年幼的孩子们去撕咬拉扯坚守城门的士兵,或者让老人和妇人拿着武器冲在前面去偷袭、暴击士兵们。
眼看着被百姓们打得伤痕累累、血流满面却还在苦苦支撑着的部下们,就算沉稳如江源也无法再继续沉稳下去了。
“妈的,老子就没受过此等窝囊气!”江源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指着十多名在冲击城门的百姓中上蹿下跳、兴风作浪、兴妖作怪的男子,对身边的属下道:“拿箭来,老子要清理几个奸贼。”
属下们也早就按捺不住了,他们立刻就将弓箭送到了江源手边。
江源素有“神射”之称,目标瞄准,三箭齐发,三名正要对守城士兵下黑手的男子便应声而倒。
不明就里的百姓登时就被这一突发的状况骇住了,现场出现了难得的安静。
紧接着,江源再次拉弓射箭,又有三名男子死于城楼之下。
“杀人啦!河西卫杀人啦!”
“河西卫要屠城了!快逃啊!”
短暂的平静后,是更大规模的骚乱,而江源也为他一时的义愤和冲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城门很快就被愤怒的百姓“攻破”了。
冲破城门的百姓,用平生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四散奔逃着,其中便有许多逃向了拴马镇。
当齐少宣和崔昊快马加鞭从连城赶回钧城之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糟糕至极的情景。
望着百姓们疯了似地完全不顾河西卫的阻拦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拼死冲出城门,心慌意乱、失了主张的崔昊急忙问齐少宣道:“怎么办?咱们该怎么办?”
尽管齐少宣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但他尽量保持着冷静,对崔昊道:“你现在立刻去找郭大人,务必要找到他,让他出面来主持大局。”
“好,我马上就去。”崔昊转身就要离开,却忽然回头看着齐少宣,问他道:“那你呢?”
齐少宣翻身上马道:“我要去拴马镇,我觉得,岳将军他很可能已经出事了。”
接到江源的紧急军报,坐镇拴马镇的仇刚当即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写下一封手书,令江源务必协助郭锵稳定住钧城的局势,并将调军的兵符交给负责送信的士兵,命他速速赶回钧城交给江源。
可是,还未等仇刚缓上一口气,更大的麻烦就降临了。
天刚渐明,负责守护拴马镇东城门的士兵们便看到了一幕令他们无比震惊的景象——数以万计的百姓正如势不可挡的洪流一般,朝着拴马镇疾速蜂拥而来!
“快,快回报给督帅!”城防的负责人狂喊着对传令兵道:“民、民变了!”
而此时的齐少宣,已经先一步见到了仇刚。
“你说有紧急军情禀告,那就快些说吧。”对于齐少宣,仇刚很是不喜,毕竟孙涛之死齐少宣或多或少脱不了干系。
“请问将军,岳将军何在?”齐少宣直截了当问道。
“督帅当然在帅营之中。”仇刚面色一沉道。
“岳将军根本就不在军营中,对不对?”齐少宣直视着仇刚,质问他道。
“大胆!”仇刚一拍桌案,愤怒道:“齐少宣,你只是一介草民,怎敢如此放肆?”
“将军,不好了将军。”负责传令的士兵进了帅帐,来不及向仇刚行礼,便慌张地禀告道:“民变了,将军,民变了!”
“你说什么?”仇刚立刻起身,抓住传令兵的衣领,惊问道:“你再说一遍!”
“民、民变了!”传令兵吓得嘴巴打结,磕磕巴巴道:“东城门突然来了、来了好多、好多的百姓,是从钧城的方向过来的,有好多都拿着武器。”
“没用的江源!”仇刚怒容满面道。
“草民建议将军,一定不要放百姓进城。”齐少宣道。
“你什么意思?”仇刚按捺下对齐少宣的反感,问他道。
齐少宣蹙眉道:“这些百姓里,肯定有敌国奸细,正是他们煽动百姓从钧城破城而逃的,一旦拴马镇的城门大开,奸细涌入,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你说该怎么办?”仇刚审慎地看着齐少宣,问他道。
沉吟片刻后,齐少宣说道:“百姓们惧怕的是天火,将军只需亲自登城向他们解释清楚,所谓天火实乃是溟火余孽蓄意制造,现如今,余孽俱已被诛杀,让他们万万莫要被奸贼所利用,做了恶人的爪牙,否则,将来朝廷一旦怪罪下来,所有人都会难逃一劫,更遑论他们的后代子孙了?”
“天火是溟火余孽所为?”仇刚惊问道:“此事可属实?”
“属实。”齐少宣肃容道:“将军,现在的当务之急其实并非民变,而是另外一桩事。”
“何事?”仇刚问道。
“西突袭边。”齐少宣道:“草民建议将军,即刻将调拨至黄栌城和连城的河西卫全部召回拴马镇回防。”
仇刚神情一震,细细体会着齐少宣的话,少顷后他猛拍了一下脑门道:“对,你说的很对。”说着话,仇刚回身坐到帅椅上,快速写就两封紧急军书,盖上帅印后唤来了两名传令兵,“你们即刻出发,将令信以最快的速度送至黄栌城和连城,亲手交给两位参将,让他们马上集结回返大营。”
传令兵走后,仇刚认真地看着齐少宣,对他道:“你说的没错,督帅的确已经不在营中了,就在两天前的夜里,督帅带领着他的一百余名私兵秘密出边了。为了稳定军心,本将不得不将此事隐瞒至今。”
齐少宣猜到了岳丘林很有可能不在军中,却没有猜到他居然去了西突,再联系最近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由此,齐少宣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那就是——岳丘林的突然离开极有可能是西突人的阴谋,而西突人很有可能即将对河西边境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