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爷!是你亲口许的,我要是活着出得去,这一口供要咬谁,谁还能指得动我虞十一?!”
他语调疯得带笑,牙缝里渗出血泡,四座俱寂。!q~i_u?s*h¨u,b.a+n/g_.,m^e*
有人倒吸冷气,御史脸色白一阵青一阵,冷汗顺着后颈直往下滴。
可虞十一这副模样还没完,他猛地又扯着喉咙喊,像是把全身的气血都逼出来:“南洋水道……十年前是谁开的?!”
“虞家那条私盐船,是给谁驮的银?!”
“北盐一线,谢家安插多少库吏、换了几茬掌印?!”
“账上写没写清楚?!”
他猛地转头,眼睛死死的望向紫禁城的方向:“陛下要是不信,去翻盐道旧册!”
“咱们虞家再该死,也替东厂背了八年黑锅!”
“这回谁要吃独食,老子……拉着谁一起下黄泉!!”
最后一句嘶吼几乎带着血一起咳出来,几个刑部小吏被吓得脸色发白,脚下一阵阵发软。
有刑部官员脸色铁青,当场翻了案卷:“杜公公,这虞十一所言……可有实证?”
“若他所言属实,那这案子……”
那官员微微眯起双眼,言语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咸`鱼_看¨书-网. ^首-发,
杜连栖指尖几不可闻地颤了颤,笑意冷得要凝出冰渣:“疯狗之言,也配当实供?”
“来人,把他的嘴给我堵上,送交慎刑司!”
“今日的口供不算——”
然而刑部那边却不依不饶,眼珠子一转,带着几分嘲笑的开口说道:“慎刑司?”
“可此人咬的可不只是赵家,他咬到东厂……咬到……”
“嘿嘿,咬到咱们今上最忌讳的南洋盐路,这可得请陛下亲断……”
午门外看热闹的百姓瞬间炸开了锅,低声议论声像潮水般蔓延开来。
“虞十一咬了谁?是厂里自己安的私印?”
“这要是真的……东厂要吃不了兜着走吧……”
“这可连谢家都咬上了……盐道旧账……这要翻出来……”
杜连栖袖中骨扇被捏得开裂,目光森冷得像要把人活活吞下。
虞十一已没了力气,被死死按在地上,嘴里咽着血,瞳孔却还残留着点光。
那是留给虞家的最后一点恩情,也是留给沈扬尘的一口命。
沈扬尘远远站在人群尽头,缓缓收起手里那只暗色香囊,里面装着虞十一临行前藏好的血书证词。·x!j?w/x`s.w!./c\o.m`
看着虞十一被押走的身影,他吧咋把咂嘴,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虞家那点恩情,你也算是还了。”
“接下来……杜爷,你得慢慢陪我把这口血水搅浑了。”
与此同时,由于这边动静闹得太大,禁军已调了两队来驱散人群.
就连御马监内侍和锦衣卫也到了,暗暗封住了通往紫禁城的两道侧门,只留下御道上零星的脚步声。
杜连栖站在台阶下,飞鱼服在风里猎猎作响,眼底一抹森光来回流转。
刑部那位御史低声与一旁的同僚小声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这口血要是压不下去……嘿,那可不只是咬赵家了……”
另一位刑部老吏嘿嘿一笑,指了指高台上还没被抬走的血迹:“虞十一的话若有人核实……别说东厂,这宫里怕也得开个缝儿……”
听到他们的话,杜连栖只是转过头看了眼那两个御史,笑得温和,眼神却冷得像要把人连皮剐了。
“几位大人若有心替圣上分忧,不如跟咱家去慎刑司,瞧瞧这疯狗还能吠几句真话。”
“要是翻不出个所以然……咱家可要拿人祭锅了。”
那二人闻言纷纷面色一僵,干咳了几声。
刑部众人相互看了看,心里都发寒,谁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虞十一一朝翻供是假的,东厂咬的第一口,就是刑部里这帮想捞头功的人。
…………
…………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窗外寒风拍打着檐角,压得人透不过气。
明元帝翻着那几封血书和供状,指腹摩挲到那行“江南官盐”几个字时,眉心紧紧皱起。
殿内只立着一人,刑部尚书李自珩。
这老臣鬓角微白,背脊却挺得笔直。
“陛下,虞十一一案,已牵连出赵家与谢家旧账。”
“此人临堂翻供,又点了杜连栖,牵出厂卫干政之嫌。”
“此事若真,恐怕……”
李自珩低声开口说道,话未说尽,却已点到命脉。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明元帝目光微冷,眼底翻涌着一丝讥诮:“虞十一咬得好啊。”
“一口气把东厂、赵家、谢家都咬了个透……”
“可惜,他也咬不死谁。”
“厂卫当街动私刑,私印递到慎刑司,虞家那几口人头……都抹得干干净净。”
说到这里,他将那封血书重重掷在案上,茶盏“砰”地一声磕裂,溅了李自珩一鞋面茶汤。
李自珩倒也不敢动,只是低声应道:“陛下息怒。”
“是若要查明真伪,需先拿住赵承明,顺藤摸瓜,若沈扬尘当真暗里插手……”
然而他一句话尚未说完,明元帝却抬手止住,冷笑一声:“沈扬尘……”
“若真叫这小太监把厂卫搅成这副模样,倒也不负那句‘天生鹰犬’。”
一时间,御书房内静得针落可闻。
过了许久,明元帝这才冷声吩咐道:“传旨下去,刑部先封虞十一口供,再把人移交到锦衣卫。”
“慎刑司暂押杜连栖,不许私下见客。”
“至于赵承明……若敢离京一步,立刻缉拿。”
“再传宣熹贵妃,朕要问问她的好弟弟到底是在替谁卖命。”
随着明元帝一番话的落下,李自珩恭恭敬敬的躬身叩首:“遵旨!”
“厂卫也该换血了……”
“朕倒要看看,谁真的在替朕杀人,谁在替自己养刀。”
御书房内这旨意一下,整座紫禁城一夜未眠。
天色尚未亮起,流云殿外已是灯火通明。
只见熹贵妃立在铜镜前,身后宫女替她整理发冠,指腹微微一顿才发觉掌心全是冷汗。
沈扬尘已换了常服,腰间却仍悬着一只香囊,里头那封血书被他拆开又封好,细细收在袖口暗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