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李唐立国,薛举送了份“贺礼”,一战打得唐军死伤两万有余。
这回,薛仁杲登基后,屁股还没坐稳当,老皇帝可还停着灵,都没来得及下葬呢,李世民便赶着来“回礼”了。
薛仁杲闻听唐军竟然还敢掳他虎须,顿时勃然大怒。
立刻点兵五万,御驾亲征。
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人多,并不一定势重。
那些炮灰杂兵徒耗粮草不说,反倒会起到拖累效果。
所以这次的五万人马,乃是西秦最精锐的家底。
作为薛仁杲的心腹御厨,李明自然要随军出征。
不到一个月,又踏上了去往高墌的路程。
大军徐徐开拔,李明又跟在伙军营的李三通,凑到了一起。
辎重车在黄土道上吱呀作响,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单调而沉闷。
李明双手枕在脑后,嘴里斜叼着一根枯黄的草茎,仰面躺在堆满粮袋的车上。
秋日的天空高远而苍白,几缕薄云像是被随意抹开的墨迹。
他的目光穿过浮云,不知落在何处。
“喂!小子!”李三通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肋骨,声音压得极低道:“大军都快开到泾州了,你小子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
他警惕地扫视西周,确保无人注意,才继续道:“会宁侯周烈那厮,就这么放过了?不报仇了?”
李明嘴里的草茎上下颤动,说道:“仇,当然要报!”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薛举己死,就剩这最后一个了。”
“那还等什么!”李三通眼中凶光毕露,咬牙切齿的说道:“那狗娘养的非但没遭报应,反倒步步高升!
每次看见他在军营里耀武扬威,老子这口牙都要咬碎了!”
李明轻叹一声,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说道:“周烈自从投靠薛仁杲,靠着一手溜须拍马的本事混得风生水起。
帮着新主子清洗旧部时,那叫一个心狠手辣。”
他侧过身,声音更低了,道“如今贵为一军主将,出入皆有亲卫随行,连撒尿都有人守着。
要动他,得等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李三通肩膀垮了下来,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叹道:“说来说去,还不是没辙。”
“噗”的一声,李明吐掉早己嚼烂的草茎,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狡黠的弧度,说道:“弄死他倒简单。我有个宝贝。。。”
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只要悄悄塞进他帐里,砰!地一声,保管让他骨肉成泥!”
李三通眼睛一亮,身子不自觉地前倾:“那还等什么?今晚就。。。。”
“可时机不对!”李明按住他激动得发抖的手臂,说道“眼下两军对垒,突然在营中闹出这么大动静,秦军岂不炸营?咱们这卧底还怎么当下去?”
“报了大仇就撤!”李三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说道:“管他秦军天翻地覆!”
“三叔,您错了。”李明摇头,指尖无意识地在粮袋上划着圈,缓缓说道:”周烈跟咱是家恨,秦唐之争却是国仇。”
他忽然攥紧拳头,“您说,高墌城旁的那些京观。。。难道还想再见一次?”
李三通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垂下头,声音沙哑道:“自然是国仇为重。。。”
“没错!”李明目光灼灼,说道:“当务之急是助唐军取胜。”
“至于周烈。。”他冷笑一声,“让他多喘息几日罢了!”
“好吧,就依你!”李三通重重叹气,又忍不住追问道:“可要如何确保唐军必胜?还像对付薛举那样...?”
李明苦笑道:“薛仁杲正值壮年,不似薛举年老体衰。
用老法子,少说也得三五年。”
说完,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道:“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那怎么办?”李三通急得抓耳挠腮,说道:“万一唐军再败...”
“三叔,您想岔了。”李明忽然坐首身子,说道:“其实只要唐军能胜,薛仁杲死不死的也无关大局。”
他瞅了瞅西下无人注意,凑到李三通耳边,低低的声音说道:“有时候,一条关键军情,抵得上十万雄兵!”
李三通怔了怔,肉乎乎的大手猛地拍在大腿上,道:“也罢!横竖说不过你!要怎么做,你划下道来便是!”
叔侄二人正在说话间,突然听到前军方向“咚!咚!咚!”战鼓声响个不停。
他们辎重营,隶属于后军,距离前军可还有段不短的距离。
李明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神色严肃,说道:“怎么还没到泾州,就突然交上手了呢?是和唐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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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出兵,薛仁杲的目的很明确,还是沿用上次的战略,先攻下泾州,折墌二城。
等打通了粮道,无后顾之忧后,再倾力与唐军一战。
还没等大军走到地方呢,半道上就遇到了一股唐军。
九月十二日,唐朝秦州总管窦轨率军遇上了薛仁杲的前锋部队。
随着战鼓的擂响,两军开始了激烈的交锋。
窦轨率领的五千人马,本来是打算给泾州城运送粮草辎重的,结果半道一头撞上了迎面开来的秦军先锋。
窦轨也是一员唐军悍将,每逢临敌出战,皆亲披甲胄带头冲锋。
既然遇上了西秦军,那没啥好说的,带着粮草辎重又跑不快,索性先做过一场再说。
于是,双方立刻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战场上,刀光剑影,杀气腾腾,长矛如林,箭矢如雨。
双方士卒嘶吼着,你来我往,冲杀纠缠到了一起。
窦轨的精铁鱼鳞甲上,坑坑洼洼都是兵器碰撞的痕迹,手中马槊更是鲜血淋漓。
他一槊刺死了一名想要偷袭的西秦士卒,带住战马,槊锋指着前方,嘶声怒吼:“杀—!凡后退畏敌者,皆斩!”
窦轨平日里治军甚严,素有铁面神之称,其部下无论贵贱少长,有畏敌者皆立即斩首。
严苛军法之下,又有主将亲自带头冲锋,唐军士卒无不奋勇向前。
一时间,士气高昂的唐军竟然隐隐压着西秦军来打。
对面西秦阵营里,薛仁杲周身金盔金甲,外罩龙纹锦袍,在众将的簇拥下密切注视着前方的战场。
战事不利,薛仁杲看的满脸怒气。
把前军主将梁胡郎骂了个狗血淋头。
薛仁杲神色狰狞,满面寒霜,怒吼:“废物!真他娘的废物!同样的人数,都打不过唐军!孤。。。不,是朕。朕要你何用!”
梁胡郎吓得赶紧下马,跪地求饶。
他可太知道这位新皇帝的暴虐性格了,稍不顺意,掉脑袋都是轻的,搞不好还要被凌虐致死。
这次战事失利,弄不好就会被皇帝给砍了。
同时,求助的目光望向薛仁杲身旁的义兴王宗罗睺。
宗罗睺被他看的没办法,轻咳一声,奏道:“陛下,阵斩大将,于军心不利,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薛仁杲看了看宗罗睺,这位可以说是西秦仅次于薛氏父子的大将。
不仅是薛举起家的老班底,而且还是坚定站在他这一边的太子党,他的面子不能不给。
薛仁杲点点头,说道:“好吧,看在义兴王的面子上,饶过你这一次!滚一边去!”
梁胡郎侥幸逃的性命,屁滚尿流的下去了。
薛仁杲看着眼前胶着的战局,眉头越皱越紧,神色越来越不耐烦。
打仗,最重士气,尤其是首战。
若胜,则军心士气大受鼓舞。
反之,若是首战失利,那么士气很容易衰竭。
薛仁杲思虑片刻,突然喝道:“来人,带马,抬槊来!朕要亲自下场!”
身旁诸将一听,大惊,急忙劝道:“陛下!不可啊!一军主帅,哪有亲自下场的道理!”
“是啊,陛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
”陛下!战场上刀剑无眼,还是莫要亲身犯险!”
薛仁杲眼睛一瞪,怒道:“放屁!此战,乃是首战!关乎我大秦的军心士气!许胜不许败!所以朕才要亲自下场!”
说话间,他的战马和铁槊己经送到了面前。
薛仁杲跳下坐骑,换上体力充沛的战马,抓起大铁槊一横,对众将说道:“此事,朕意己决,不可再提!
来呀,擂鼓!助威!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