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歇转过身,一个身穿麻粗布衣身材瘦弱的少年靠在推车上,正朝他笑着。-2^8-看`书`网. ^追\最·新¢章\节!
“小六子,你这是干嘛!”身旁卖竹篓的老人拽了拽他。
小六子挣脱了老人手臂,目光坚定。
他必须得赚钱买米,家里还有母亲在等他。
如果没有钱,他们家是过不去这个秋天的。
赵歇笑眯眯地走过去:“草席怎么买?”
“以前只要五枚铜钱,现在我得收您二十。”
少年不慌不忙道:“最近粮价上涨得厉害,我们也得想办法糊口!”
“你倒是挺诚实!”赵歇笑眯眯道:“不怕我把你抓起来?”
小六子笑着道:“娘说过,做生意骗人做不长久!”
“我卖我的,您若嫌贵,可以去其它地方买!”
这少年看着也就十五六岁,说话一点都不怯场,眼眸明亮一副精明姿态。
赵歇觉得有趣,于是笑道:“我现在没钱!”
少年有些泄气:“那您这不是在消遣小的吗?”
赵歇摘下自己的鱼佩,丢在草席上:“这个东西押在你这,三天后你可以拿这个东西去东平街许府上拿钱!”
少年狐疑地看了赵歇一眼,此人样貌伟岸,且身着靖朝官服,不可能骗他。
他拿起草席上鱼佩,入手冰凉润滑,再不识货的人也知道,这是块价值连城的美玉。-s?o,e¨o\.!i\n!f.o,
“怎么样,东西真不真?”赵歇笑问。
“您真的是大官?”
少年感觉很不真实:“你们不是都很有钱吗,怎么会买不起一张草席?”
赵歇闻言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少年看赵歇不说话,知道自己说话唐突,道了声恕罪,便手脚麻利地卷起来一副草席递了出去。
赵歇接过草席,拍了拍少年肩头:“三天后,记得来许府拿钱!”
言罢,赵歇头也不回地离开。
在他走后,小贩们像是炸开了锅一样,纷纷跑到小六子摊子前,其中不乏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他们同样看上了这块鱼佩。
“你小子真是走大运,居然能碰上脾气这么好的大官!”
“让我看看那块玉!”
小六子眼中闪过一道狡黠,摊开手大大方方地展示那块鱼佩。
“这是那位大人的东西,你们谁敢拿就拿去!”
“反正到时候又不是我被抓去杀头!”
其他人听罢气得牙痒痒,但又拿他无可奈何。
……
来到国子监已经是中午,要说这宅子哪点不好,就是离上班的地方太远。
赵歇还没吃午饭,但刚好赶上膳房开饭。
迎头走进膳房内,十几个同僚有坐有站,看到赵歇进来,眼中闪过一抹鄙夷。*搜!搜¨小~说?网¢ _无-错.内.容?
饭食打好,赵歇端着碗便找了一桌人坐下。
但还没等他坐下,身旁同僚各个如避瘟神一般,躲得他远远的。
赵歇一头雾水,扯起衣服闻了闻,以为是忙活一上午,身上的汗臭味影响到他们了。
但显然不是,这些同僚看向赵歇的眼神中充满不屑和鄙夷,好像赵歇抢了他们媳妇一样!
这让赵歇更加疑惑,自己也没得罪这些人啊?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邓伯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膳房门口,看到这一幕顿时火冒三丈。
“见过祭酒!”
膳房内的同僚看到这一幕慌忙起身,但看向赵歇的目光仍旧不友善。
祭酒来到桌前怒道:“为何躲着赵司业?”
膳房内一时沉寂下来,每个人都面色难看,仿佛面前放了一坨。
“这种不学无术之徒,也配和我们坐一起吃饭!”一个博士站起身指着赵歇不忿道:“我羞与这样的人为伍!”
赵歇微微一愣,他怎么就不学无术了?
另一个司业也站起来愤愤不平道:“祭酒大人,赵歇来到国子监还没半个月吧,他凭什么能做司业!”
“我知道他身份不一般,但这里是做学问的地方!”
原来是这档子事情,赵歇不禁有些想笑。
一帮假清高的混账,有跟他怄气的时间怎么不想想平抑粮价的问题?
邓伯苗也被气得不轻,他耐住性子笑道:“这么说来,你们是觉得赵司业名不副实了,对吧?”
膳房内再次安静下来,显然默认了这个事情。
“你!”邓伯苗指着离自己最近的博士:“去我书房,将压在卷册下那篇文章拿来!”
那人闻言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
片刻后,那博士气喘吁吁跑来,先是敬佩地看了赵歇一眼,不好意思笑道:“赵司业大才,某受教了!”
言罢,他恭恭敬敬地将文章交给邓伯苗。
早在来的路上,他已经看过了这篇文章,起初还以为是祭酒所写,但看到文章字迹和落款,瞬间明白了人家赵歇为什么刚来就能做司业。
有这篇文章打底,若是上头再有人稍微照拂下,平步青云一点都不难。
这诡异一幕让整个膳房人都看傻眼了,刚才不是就你喊着不服气吗。
怎么一扭头的功夫,你这浓眉大眼的就叛变投敌了?
邓伯苗接过文章展开来,正是赵歇那日默写的《师说》。
他拉着刚才那人怒道:“来,你给大家读一读!”
“若是尔等听完,还对赵司业不满,随时可以去吏部弹劾!”
这话让膳房同僚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他们可是知道祭酒的脾气,向来都是儒雅谦和,这次说话怎么跟立军令状一样?
听完邓伯苗的讲述,众人对这篇文章更加充满期待,但仍旧有人目光不屑。
不就是一篇文章吗,还能写出花来不成?
若是水平不够,可别怪他们讲话尖酸刻薄!
那博士缩了缩脖子,嗫嚅道:“这……某才疏学浅……还是由您来吧!”
邓伯苗瞪了他一眼,接过那文章大声诵读。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仅第一句话,膳坊内同僚的脸色立刻肃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不对劲,十分得有十八分的不对劲!
祭酒语速缓慢,声音却不小,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包括缩在后面看戏的厨子。
……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其实听到后半部分,膳房内已经没有人再敢小看赵歇了。
直到邓伯苗一字不落读完,尴尬的气氛止不住向上飘。
这些同僚看向赵歇的目光不再是蔑视和不屑。而是浓浓的惊讶和惭愧。
要知道,哪怕是祭酒,也没写出过这么好的文章。
现在这些话一字字一句句就像是巴掌一样,狠狠扇在他们脸上。
尤其是那句弟子不必不如师,这种谦逊的学习态度,和他们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一对比,大有无地自容之感。
这些人臊红了脸,一个个恨不得扣开地板钻进去。
“怎么了,哑巴了?”邓伯苗冷哼一声:“刚才谁叫的不服气?”
“怎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