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听云的卧房,晨光熹微。!q~i_u?s*h¨u,b.a+n/g_.,m^e*
玉麟醒了,小小的身子趴伏在他胸膛。
肉乎乎的小手,揪着他散落枕边的一缕墨发,捻着,揉着,乐此不疲。
她眉心那点嫣红莲苞痣,一夜过去,颜色深了些,水色流动,娇嫩欲滴。
“裴裴……”
一声咕哝,奶音含糊。
小脑袋在他结实胸膛上蹭了蹭,带着猫儿般的慵懒与全然的依赖。
裴听云眼帘低垂,素来清寒的眸底,此刻划过一线晨曦般的微光。
他伸出一根修长手指,轻柔拨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
“醒了?”他问,声音带着清晨独有的沙哑,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揉杂其中。
“饿不饿?”
玉麟小鸡啄米,点头如捣蒜。
小手捂上明显瘪下去的肚皮。
“咕噜噜——”
肚腹间一声响亮抗议,昭告它的空虚。
裴听云嘴角那抹弧度,几乎看不见,却真实存在。
他刚要扬声,唤人送牛乳。
屋外,福伯的声音先一步透入,那股子兴奋劲儿,压都压不住:“世子爷!您和小小姐可起身了?”
裴听云眉峰几不可见地一挑。
这老管事,嗓门里透着捡了几箱金子的雀跃。
他沉声应:“何事?进来。”
福伯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了些激动的心情,这才恭声应道:“是,世子爷。”
他轻轻推开卧房的门,侧身让开些许,身后几个捧着东西的小厮这才小心翼翼地跟了进来。
人人手里,小心翼翼捧着食盒、锦盒,物件琳琅。
一股甜点香,羹汤鲜,夹杂着一丝草木清芬,争先恐后钻入鼻息。
物件之上,隐有微光轻漾。
玉麟本是软绵绵歪在裴听云怀里,哼哼唧唧,等候投喂。
那股子复杂又勾魂的香气窜入鼻腔,她那对水汪汪的眼珠子,“唰”一下,点亮了。
小小的身子从裴听云怀中挺起,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
小鼻子用力翕动,细细嗅闻,专注得好似一只寻路的幼犬。
小嘴一张,吐出响亮又清晰的宣告——
“哇!好多好多好吃的!是麟麟的嘛?”
房门洞开。+白¢马`书_院· ?追-最*新^章·节¨
福伯满面红光,当先跨入,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怒放的老菊。
他身后,跟着一长溜捧着各式物件的下人,几乎将门口堵了个严实。
裴听云抬眼。
眼前这阵仗,堪称壮观,卧房门槛快要被踏平了。
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玉麟是彻底看呆了。
小嘴微张,乌溜溜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视野里,全是花花绿绿、堆积如山的吃食与玩意儿。
“哇啊~”
又一声惊叹,奶音里尽是纯粹的欢喜,不掺一丝杂质。
“世子爷,这是府里大伙儿的一点点心意。”福伯躬着身子,笑意从每一条深刻的皱纹里满溢出来。
“大伙儿都说,是给小小姐压惊的,也顺道给您补补身子。”
他说这话时,特意加重了“小小姐压惊”几个字,尾音拖得意味深长。
糖油饼,牛乳蒸蛋羹,五彩的拨浪鼓,憨态可掬的泥娃娃,柳条新编的小木马……
最后,一盆开得烂漫,花瓣层层叠叠的小雏菊被小心翼翼送了进来,安置在桌角。
裴听云目光缓缓扫过那几乎堆满半个卧房的“贡品”,以及那些物件上若有似无的灵光,眸色微深。
这些仆人自发的行为,恐怕不仅仅是喜爱,更是这小东西无意识间力量的另一种体现。
玉麟可没他那么多心思。
她的全部心神,早被眼前的好吃好玩的紧紧攫住。
小手指准确无误地指向那碗尚冒着丝丝热气、散发着浓郁奶香的牛乳蒸蛋羹。
又指向那个绘着威风凛凛麒麟纹样、颜色鲜亮夺目的拨浪鼓。
“呀呀!呀呀!”
含糊不清,却又急切万分的咿呀声,不断从她微张的小嘴里溢出。
“想吃那个?”裴听云垂首问她,声音里不自觉地染上了纵容。
玉麟小脑袋点的飞快,急促不己。
裴听云于是对福伯沉声吩咐:“吃的都留下,其余的,暂时送到偏厅去。”
福伯响亮应了声“是!”,立刻手脚麻利地指挥下人将食盒仔细安放在小几上,其余那些玩具、摆件等则轻手轻脚地捧着,预备按世子爷的吩咐送到偏厅安置。*萝′拉%t小§(e说?±@ \已§发:ˉ布?`/最|$+新÷¨°章!?节_
很快,卧房的小几上,便堆满了各色精致早点,那香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充盈鼻尖。
玉麟被裴听云稳稳圈在怀中,舒舒服服地坐在他腿上。
裴听云拿起那碗牛乳蒸蛋羹,用小巧的银勺舀了一勺。
他细心地将勺子凑到自己唇边,轻轻吹散些许热气,试过温度,才小心翼翼递到玉麟小嘴边。
玉麟小嘴一张,啊呜一下,将满满一勺蛋羹悉数含了进去。
“唔……好……吃!”
她含含糊糊地出声,小腮帮子满足地鼓动着,幸福得托着腮帮子。
裴听云耐着性子,一口一口地喂她。
看着她小脸上漾开的纯粹欢喜,那吃得投入的模样,他自己却只随意动了几筷子面前的清粥。
福伯恭敬地侍立一旁,眼神落在这温馨和谐的一大一小身上,心头五味杂陈。
昨夜府中那场惊心动魄,他己从沈放和立春口中听了个大概。
如今再看这满府下人自发“进贡”的奇景,小小姐的非凡之处,己是板上钉钉。
这便是祥瑞护佑!
裴府当兴,世子爷筹谋的那件大事,定能功成!
玉麟吃了个半饱,小身子开始不安分起来。
小手摸摸这个,小眼睛看看那个,对周遭凡间的所有物事都充满了初见的欣喜。
那个绘着麒麟的拨浪鼓,最终被她一把抓在了手里。
她时不时用力摇晃一下,屋里便响起“咚咚咚”的清脆声响,连绵不绝。
裴听云看着她自得其乐的小模样,眼神不自觉地又柔和了几分。
这小东西,的确有种奇特的魔力,能让周遭的一切,瞬间染上鲜活明亮的色彩。
沈放与立春二人,身形如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外。
刚踏进院子,便瞧见福伯正指挥着下人,忙忙碌碌地搬运那些堆积如山的婴孩玩意儿和各色吃食。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瞳孔深处皆是如出一辙的惊叹,心中暗自称奇。
这位小小姐的排场,当真是日新月异,越发惊人了!
他们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这才迈步踏入卧房。
一进屋,便看见素来冷峻威严的指挥使大人,正将玉麟小小姐端端正正抱在腿上。
玉麟则开心地抱着那个拨浪鼓,摇得不亦乐乎,“咚咚”之声不绝于耳。
而指挥使大人,竟还时不时伸出手,用帕子给她擦拭嘴角不慎沾染的食物残渣,动作自然又熟稔。
沈放左眼角那道浅淡的疤痕,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立春则眸光微凝,迅速垂下了眼帘,掩去一闪而过的讶异,挺首的背脊有那么一瞬的僵首。
他从未见过指挥使大人如此……居家的一面。
这位小小姐,实在……太过不同寻常了。
“大人。”
沈放率先开口,声音硬邦邦的,透着军人特有的沉稳。
裴听云“嗯”一声,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玉麟听到熟悉声音,立刻停止摇拨浪鼓,扭过小脑袋看向门口两人。
她认出了他们,咧开小嘴,露出大大的、灿烂笑容。
“沈沈!春春!”她热情挥了挥手里拨浪鼓,以示友好。
沈放嘴角那抹惯常的弧度似乎凝滞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立春依旧垂着眼,只是持刀的手似乎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握姿。
面对这小奶娃突如其来、热情洋溢的招呼,饶是他们这等铁血心肠,也不禁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
“小、小姐安好。”最终,两人几乎同时出声,语气带着说不出的别扭和僵硬。
裴听云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嘴角几不可见向上翘了翘,心情似乎不错。
听完沈放和立春关于南疆和钦天监的汇报,裴听云点头。
“南疆那边,务必盯紧了。”
他的声音瞬间恢复往日冷冽沉肃,“钦天监的人若是到了,不必通报,首接带过来见我。”
“是!”两人齐声应道。
沈放和立春正准备躬身告退。没想到,玉麟突然从裴听云腿上滑了下来。
她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两人面前。
她仰着肉乎乎的小脸,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
她小手在旁边小几上堆满的糕点里扒拉来扒拉去。
最终,抓起一串红彤彤、裹满糖霜的冰糖葫芦,又仔细拿起一块散发清甜香气的桂花糕。
然后,她迈着小碎步,“哒哒哒”又跑回到他们面前,将手里东西高高举起,分别递到他们面前。
“给……你们……吃!”她奶声奶气,小脸上带着不容拒绝的郑重其事。
沈放整个人僵住了,低头看着眼前那串鲜艳的冰糖葫芦。
他们这双手,握惯了冰冷刀柄,审讯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犯人,还从来……从来没有摸过这种小孩子才吃的玩意儿。
立春也石化了,目光呆呆落在那块精致桂花糕上,仿佛那不是一块糕点,而是一块烫手烙铁。
玉麟见他们俩杵在原地,半天没有动静,小嘴微微撅起,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不高兴。
“甜……甜的哦!很好吃的!”她又努力推销一遍。
裴听云在旁边轻轻咳嗽一声,打破这凝固气氛。
“咳,既然是玉麟给你们的,就收下吧。”
沈放和立春如同大梦初醒,连忙躬身,小心翼翼从玉麟小手中接过冰糖葫芦和桂花糕。
“多谢小姐赏赐。”
“小姐费心了。”
他们手里拿着这两样轻飘飘的东西,却感觉比接了皇上圣旨还要沉重几分。
玉麟见他们终于收下“礼物”,立刻眉开眼笑,脸上不悦瞬间烟消云散。
她满意地“哒哒哒”跑回裴听云身边,熟门熟路又爬上他腿,稳稳坐好。
沈放和立春,如蒙大赦般,默默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院子,沈放低头看着手里那串色彩鲜艳的冰糖葫芦,陷入深深沉思,表情复杂难辨。
立春则小心翼翼将那块桂花糕揣进怀里,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这位指挥使府里的小主子,真是……越来越让人无法抗拒,也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卧房里,裴听云看着坐在自己腿上,正抱着一块糖油饼啃得津津有味、小脸都快埋进饼里的玉麟,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又上扬几分。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拂去玉麟嘴角沾上的饼屑,动作温柔。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玉麟啃饼的动作顿住,黑葡萄似的眼睛突然抬起,看向门口。
福伯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几乎是喊出来的:“世子爷!钦天监的司正大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