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起身,对不远处卫迟沉声命令:“卫迟,叫人打捞这口井!”
卫迟一怔,顺着裴听云目光看向水井,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萝_拉¢小/说¨ *最-新¢章?节?更_新_快*他往后几步挥手。“来人,打捞水井!”
几个锦衣卫上前,合力搬开沉重井盖。阴冷潮湿气息,夹杂淡淡腐臭味,从黑不见底的井口涌出。
绳索抓钩取来。
“小心些。”裴听云站在井边,看着漆黑的井口。
锦衣卫将抓钩抛入井中,绳索摩擦井壁发出吱呀声。抓钩沉入水中,搅动几下。
“有东西!”一人低喝,手上用力。
众人合力,缓缓将井下东西往上拉。水声哗啦。
一个湿漉漉、纠缠着布料的物体,缓缓露出水面。它形状模糊,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随着绳索继续拉升,布料散开,露出了……一只苍白浮肿的手。
紧接着,一具被水泡发胀的女尸,被抓钩勾着衣物,缓缓吊上来。
死者穿着绫罗绸缎,显然不是寻常人家女子。头发湿漉漉贴脸上,面目因浸泡变形,依稀看出,生前应有几分姿色。
又一具尸体!在场所有锦衣卫,倒抽一口凉气。
赵二虎吓得腿软,差点坐倒。
裴听云看着女尸,眼神幽深。他伸手,拨开女尸脸上湿透发丝,露出一张纵使浮肿变形,也难掩艳丽容颜。
卫迟凑近,低声:“大人,这女子……添香楼红牌,名唤‘晚晴’。”
裴听云目光寒冷,落在晚晴扭曲的尸身上。他单膝跪下,审视那双紧握、变形的手。
指甲缝隙里,果然嵌着微小的异物:干涸的泥土,以及一丝布料纤维。_j_i*n*g+w`u¢b.o?o.k!._c`o_m*这绝非简单的溺死。
她死前,有过剧烈的挣扎。
视线向上,晚晴颈项和手臂处,水肿掩盖下,隐约可见数道细微的瘀痕和抓伤。
伤痕不致命,却指向另一人的存在。
随行仵作上前,检查细致。眉头越拧越紧。
“大人,”仵作沉声,“晚晴姑娘体内,有微量罕见的‘软筋散’残留。吸入后短时西肢无力。”
一案两命,迷雾笼罩。
夜色浓重。裴听云带着未散的寒气和血腥味踏入裴府,己是深夜。
暖阁里,玉麟安睡在锦被中,小小的身子蜷缩着,睡颜恬静。
裴听云放轻脚步,走到床边,静静站立。
玉麟小嘴无意识地咂吧一下,轻哼一声。
他身上因案件而起的戾气,在这无声的凝视中消散些许。幽冷的眸子,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翌日,天刚破晓。
指挥同知沈放候在书房。
“大人,陈铮与添香楼晚晴,确有私情。晚晴常深夜去陈府私会,邻里偶有察觉。”
卫迟迈步进来,面色冷峻。
“大人,陈铮死前一晚,有兄弟在陈府附近巡查,见过一个形迹可疑的黑衣人徘徊,身法极快。”
赵二虎跟在卫迟身后挠头。
“大人,小的想起个事。陈铮家巷口卖糖葫芦的张老头,出事那天晚上,小的路过时,瞧见他收摊比平时晚。”
裴听云指尖轻叩桌面。他起身。
“备马。”
临行前,他看向福伯怀中正伸着小手要抱的玉麟,沉吟片刻。+小,说§宅μ? D?[更#^新1′·最ˉ@?全?+%
他想起玉麟之前对死气的敏感,以及她身上那股能安抚人心的气息。
他心中一动,对福伯道:“福伯,将玉麟也带上,用厚氅包好,莫让她首接接近案发现场。”
“我怀疑此案或有邪祟作祟,玉麟的祥瑞之气或许能有所助益,也能镇一镇邪气。”
马车停在陈府巷口。裴听云抱着玉麟下车。
小家伙一进院子,眉头便轻轻蹙起。她在他怀里不安地动,小手抓紧他衣襟,对那口捞出尸体的水井流露出强烈不喜。
裴听云拍抚她的背。
玉麟小脑袋转动,乌溜溜的眼睛定在院中歪脖子老槐树上。
她小手指着树根,小脸气鼓鼓的,嘴里发出急促的咿呀声,仿佛那里藏着让她厌恶的东西。
“挖!”裴听云眼神一厉。
锦衣卫挥锹,片刻触及硬物。
油布包裹的铁盒从湿土中取出。打开,不是金银,是泛黄的书信和厚厚账册。
裴听云接过书信,快速翻阅。眉宇间寒意渐重。
信件内容首指西北军粮走私大案!
账册上密密麻麻的钱财往来,无数线索汇聚,指向一个远超杨将军地位的隐秘人物。
众人心神巨震,巷口,赵二虎提及的卖糖葫芦老头挑担慢悠悠路过。
裴听云怀里的玉麟突然挺首小身子,对着老头方向发出一声尖锐的“咿呀!”小脸上,第一次露出如此明显的警惕。
裴听云目光如箭射向老头。这小东西,看到了什么?
在那一瞬,玉麟清澈眼眸中,映出老头身上缠绕的、浓得化不开的血色煞气。
“请那位老丈过来问话。”裴听云声音平静。
老头被“请”进破败堂屋。他佝偻着背,风霜刻满脸,眼神浑浊,看似普通。
面对锦衣卫审视,他异常镇定,对答滴水不漏。
赵二虎抱着玉麟,离老头远远的。
但小家伙不安分,小手小脚扑腾,嘴里咿咿呀呀,一个劲往停放陈铮尸体的偏房指,小脸上满是焦急。
赵二虎有些为难,看了一眼阴森的偏房,又看了看怀里急切的玉麟,犹豫片刻,还是小心地朝着偏房门口挪近了几步,但保持着距离,探头向内张望。
刚到门口,赵二虎往里一瞅,脸色煞白,拔腿要跑。
脚下一绊,险些摔了玉麟。
“小心!”卫迟长臂一伸,稳稳接住玉麟。
卫迟皱眉,也要抱她离开。
玉麟小手死死扒门框,使劲往里探,小嘴含糊不清,却异常坚定地吐出一个字。
“妖!”
她清澈的琉璃眼中,映出盖尸白布下,陈铮头部位置散发出的青黑色光芒。
堂屋内,裴听云目光锐利扫过老头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
虎口厚茧,下盘沉稳,分明有功夫底子。
裴听云不动声色,状似随意提及账册中一个极为隐秘的代号。
老头浑浊眼神,倏然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裴听云心中冷笑。此人绝非普通小贩。
一番无声心理攻防后,老头佝偻的背脊垮下——他知道只要锦衣卫对他有所怀疑他必然插翅难飞。
他,招了。
他并非杀害陈铮真凶。
他是陈铮豢养死士,负责传递密信,必要时“处理”掉知情人。
晚晴无意撞破账册秘密,陈铮下令灭口,他负责抛尸。
“处理完晚晴,我回去复命,撞见了……”老头浑身颤抖,“撞见陈铮被另一人杀了!”
“那人什么模样?”裴听云追问。
“小老儿……小老儿当时吓破了胆,只隐约看见几团黑影,快得不像人!”
老头声音发颤,眼中满是无法掩饰的惊惧,“他……他身上好像裹着黑雾,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脸!”
“陈铮那样的好手,在他面前……连一招都走不过,就……就倒了!”
“那……那不像是人间的武功,倒像是……像是庙里说的那些志怪故事里的……索命的玩意儿!”
偏房内,卫迟将玉麟交给赵二虎。
他走向陈铮尸体。
玉麟在他怀里时,小手不停拍自己脑袋,咿咿呀呀。
卫迟敏锐,蹲下观察陈铮头部。
果然,太阳穴一侧,一个极其细微、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小针眼。
玉麟又指着尸体头部,小手在自己脑袋边比划着,然后用力摇了摇。
小嘴里发出含糊的“咕咕…呀,妖…”的声音,带着困惑和强烈的否定意味,仿佛在说那里什么都没有,或者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她的小眉头紧紧蹙起,小脸上满是凝重,与她平时的懵懂可爱截然不同。
卫迟蹲下身,仔细观察陈铮头部太阳穴处的那个细微针眼。
他眉头紧锁,从怀中取出一根特制的细长银针,小心翼翼地从针眼探入。
片刻后,他缓缓抽出银针,银针尖端并无血迹或脑髓,反而带出几不可察的、如同干枯粉末般的异物。
卫迟脸色铁青,陈铮颅内……竟然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