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有任何犹豫,手脚并用,抓住盘根错节的藤蔓,开始向上攀爬。?3~w′w·d~.¨c·o~m·她的动作算不上敏捷,却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张奇没有作声,只是举着火把,为她照亮上方的路。
月光与火光交织,杨燕的身影在井壁上缓缓移动。忽然,她的手触到了一片冰冷坚硬的凸起。不是石头,而是某种人工雕刻的痕迹。
“张公子,这里有字。”她停下动作,侧身喊道。
张奇举高火把,光芒向上延伸,照亮了她手边的井壁。
那不是天然的井壁,而是用巨大的青石砌成的。就在杨燕手边,一行古朴的篆字被清晰地映照出来。
文渊阁密道
五个字,让井底的张奇和杨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文渊阁,大夏皇家书阁,天下典籍之宗汇,更是天子近臣处理机要之地。
这条地宫的出口,竟然连通着那里?
张奇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杨国公的秘密,文渊阁的密道……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他抬头看着已经快要爬到一半的杨燕,压低了声音。
“别出声,上去。”
三皇子府,书房。*l¨u,o,l-a¢x¢s-w,.?c*o?m*
夜色深沉,唯有烛火摇曳。
啪嗒一声,一卷沾着湿泥的拓片被扔在紫檀木的长案上。龙云负手而立,脸色在跳动的火光中显得格外阴沉。他没有看跪在地上的密探,视线死死锁着那份拓片。
纸上,用最粗劣的墨拓印出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字字惊心。
文渊阁地宫,杨烈密奏。
“杨烈……”龙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意。他缓缓俯身,修长的手指捻起那张薄薄的宣纸。纸张的触感粗糙而潮湿,仿佛还带着地底的阴腐之气。
他盯着“杨烈密奏”四个字,瞳孔骤然收缩。杨烈,当朝国公,半月前暴毙于床榻,死因至今是谜。他留下的,竟是这样一份通往深渊的地图。
咔嚓——
拓片在他掌心被捏成一团废纸。龙云的胸口剧烈起伏,烛火映出他铁青的面庞。“好一个杨烈,好一个忠臣。人死了,还要给本宫埋下这么一个大礼!”
他原以为,杨家的覆灭只是拔掉一颗不听话的棋子。他算到了一切,却没算到杨烈竟有如此通天的手段,敢将秘密藏在皇家禁地,藏在文渊阁之下!
“殿下。,e*r+c\i*y\a?n¨.`c?o!m′”门外传来管家压抑着惊惶的声音。
“进来。”龙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管家推门而入,快步走到堂下,跪倒在地,头颅深埋,不敢与龙云对视。“殿下,长公主府……来人了。”
“长公主?”龙云缓缓转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寒意。“她的人来做什么?”
管家的声音发着抖,将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回殿下,长公主府的管事传话,说……说内务府呈上来的一份文书有误,事关皇家陵寝修缮用度,请您明日务必亲自复核。”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管家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他不敢抬头,只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上方传来,几乎要将他的骨头压碎。
“文书有误?”龙云低声重复,语气里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皇家陵寝?”
他忽然笑了,笑声低沉而短促,充满了自嘲与暴戾。
“好,好一个‘文书有误’!”
轰隆!
一声巨响,紫檀长案被他一脚踹翻。案上的笔墨纸砚、名贵摆件尽数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价值连城的端砚碎成数块,墨汁泼洒,如同一道丑陋的伤疤。
管家吓得浑身一颤,将头埋得更低,大气也不敢出。
“长公主……她是在警告我。”龙云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感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长公主,他的亲姑姑,当今圣上最信任的妹妹,执掌内务府,权倾朝野。她从不轻易站队,但她一旦出手,便意味着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文渊阁地宫,杨烈密奏,内务府文书。
这三者串联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天罗地网。擅闯皇家禁地,私藏前朝密辛,任何一条罪名坐实,都足以让他这位圣眷正浓的三皇子万劫不复。
长公主没有直接点破,只用一份看似寻常的“文书”来敲打他。这既是警告,也是最后通牒——她已经知道了,而且,她选择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杨烈……你究竟在奏疏里写了什么?”龙云内心翻涌,“竟能让长公主都为你站出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猎人,杨家是猎物。此刻他才发觉,自己早已踏入了别人精心布置的陷阱。杨烈用自己的死,布下了一个绝杀之局。
“滚出去。”龙云的声音嘶哑。
“是,是!”管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哗啦——
窗外,毫无征兆地,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窗棂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万马奔腾。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龙云苍白的脸。
他缓缓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冰冷的雨水夹杂着狂风扑面而来,打湿了他的衣襟,却浇不熄他内心的燥火。
他望着皇城之外,那片灯火通明的坊市。视线越过重重屋檐,最终落在了远处一座高楼的轮廓上。
知味楼。京城最大的酒楼,也是各方势力默认的消息汇集之地,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却有着最不成文的规矩——在那里,没有人会动手。
去那里,就意味着谈判,意味着妥协。
龙云的手紧紧攥着窗格,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生平第一次,从心底生出一股浓浓的退意。
这盘棋,他似乎已经没有了赢的可能。再走下去,就是满盘皆输。
雨,越下越大了。
天光乍破。
昨夜的暴雨洗净了长街,青石板的缝隙里还积着水,倒映着灰白色的天穹。空气里满是雨后泥土的湿冷气息。
京城东市,一座新楼今日开张。楼外没有喧天的锣鼓,没有招展的幌子,只在门楣上挂了一块乌木匾额,上书三个字:知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