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角斗场,对拓跋雄来说,唾手可得。~x?h·u/l_i-a\n,.+c/o′m_对他这种习惯用肌肉思考的莽夫,是赤裸裸的诱惑。
而对楚云飞,则鞭长莫及。他若想争,就必须付出远超蝎子沟的代价,将自己的兵力暴露在拓跋雄的眼皮底下。
一个看似各打五十大板的和稀泥圣旨,内里却藏着偏袒的刀。
这道旨意,会像一根刺,深深扎进楚云飞和拓跋雄本就脆弱的联盟里。
“好。”
夏倾月紧绷的脸终于松弛下来,眼中露出赞许。
“就依你所言。拟旨,措辞要严厉,姿态要做足。朕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接招。”
她将那两份密报丢进一旁的火盆,纸张瞬间卷曲,化为灰烬。
火光映在她脸上,那双凤眸深不见底。
楚云飞,拓跋雄,你们不是想看朕的反应吗?
朕给你们。
就怕你们……接不住。
……
平西侯府。
当那封盖着玉玺的圣旨送到楚云飞面前时,他正在喂鱼。
池中的锦鲤争相夺食,漾开圈圈涟漪。
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撒入池中,然后才用一方干净的白巾慢条斯理擦拭手指。
赵虎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圣旨,大气不敢出。
侯爷越是平静就说明事情越不简单。
楚云飞终于接过圣旨,展开。
他一目十行,俊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果然,圣旨上的内容不出他所料。′e/z-l^o·o_k\b,o\o/k/.¨c!o`m′
京城里那位年轻的女帝,除了发一纸空文,还能做什么?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黑石谷”三个字上时,动作停住了。
不是蝎子沟?
是黑石谷?
他缓缓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赵虎,声音听不出情绪:“赵虎,我问你,黑石谷在何处?”
赵虎一愣,侯爷熟读西境兵图,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但他不敢多想,立刻回答:“回侯爷,黑石谷在蝎子沟以西三十里,紧挨着西岭城的防区。”
书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楚云飞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手里的圣旨仿佛突然重了千斤。
他自以为在第二层,看透了女帝的软弱。
可女帝……似乎在第五层。
这一手,太毒了。
她没有直接偏袒任何一方。
她只是轻轻地将棋盘换了个位置。
一个对拓跋雄极为有利,对他极为不利的位置。
如果他遵守圣旨,派人去黑石谷勘界,就等于把头送到了拓跋雄的刀口下。拓跋雄那个蠢货,绝对会借机生事,将冲突无限扩大。
届时,他派去的人就是送死。
如果他不遵守圣旨,那就是抗旨。
拓跋雄那头蛮牛,一定会抓住这个把柄,反咬一口,说他平西侯拥兵自重,目无君上。
届时,女帝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对他下手。
进,是坑。*搜`搜,小/说\网? ?更`新+最¢全¨
退,是坑。
看似一道和稀泥的圣旨,却将他逼入了绝境。
他将圣旨轻轻放在桌上,指尖在上面点了点,发出“笃笃”的轻响。
过了许久,他笑了。
“有意思。”
“真有意思。”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准确地找到了黑石谷的位置。
那个位置像一颗黑色的钉子,钉在他扩张势力的咽喉上。
“这位陛下,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他转身,看着赵虎。
“传令下去,斥候营全体出动。给我盯死了西岭城,尤其是拓跋雄。他放个屁,我都要知道是什么味儿的。”
“另外。”
他眯起眼睛,寒光一闪而过,“去查,京城里,是谁给陛下出的这个主意。”
这绝不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娃娃能想出的计策。
她背后,一定有高人。
……
西岭城,城主府。
拓跋雄的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哈哈哈哈!申饬?勘界?她就这点本事?”
他将手里的圣旨揉成一团,随手扔给一旁的侍卫。
“拿去,给老子擦屁股都嫌硬!”
大厅里,他手下的将领们哄堂大笑,气氛热烈无比。
“城主威武!”
“什么女帝,就是个娘们儿!吓唬谁呢!”
只有拓跋峰,眉头紧锁,捡起了那团被揉皱的圣旨,小心翼翼地展开。
“父亲。”
他走上前,声音里带着担忧,“圣旨上说,勘界地点在黑石谷,而不是蝎子沟。”
“黑石谷?蝎子沟?有他娘的区别吗?”拓跋雄一挥手,满不在乎,“不都是老子的地盘!那女娃娃就是怕了,不敢提蝎子沟,换个名字找台阶下罢了!”
“可是父亲。”
拓跋峰坚持道,“黑石谷离我们更近,楚云飞的人要过来,等于是孤军深入。这……这会不会是个圈套?”
拓跋雄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一把夺过圣旨,瞪着牛眼又看了一遍。
“圈套?能有什么圈套?”
他把圣旨拍在桌上,震得酒杯乱晃。
“父亲息怒!”
拓跋峰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在拓跋雄即将喷发的火山上。
“这是一个圈套,把咱们都圈进去的圈套!”
拓跋峰用力展开那份皱巴巴的圣旨,指着上面的朱砂御印。
“您看,女帝根本没提蝎子沟,只说了黑石谷。她这是在撇清关系!如果我们的人在黑石谷杀了楚云飞的斥候,楚云飞反手就能告我们一状,说我们擅杀朝廷勘界队伍,图谋不轨!”
“到时候,罪名是我们担,她倒成了维护法纪的明君!”
拓跋雄的酒意醒了大半。
他粗壮的手指捏着酒杯,骨节发白。
大厅里的喧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将领们面面相觑,脸上的醉意和狂妄迅速褪去,换上了惊疑。
他们是莽,但不是傻。
拓跋峰的话,像一记重锤,砸醒了他们。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嘶哑。
“报——!城主!京城三百里加急!”
一名侍卫接过火漆密封的信筒,呈给拓跋雄。
拓跋雄一把撕开,抽出里面的第二道谕令。
这一次,他看得无比仔细,牛眼瞪得溜圆,嘴唇翕动,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谕令不长,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小锤,敲在他的神经上。
“兹遣司天监舆图科主簿林晏,为勘界专员……”
“即日起,西岭城、西平关两地兵马,后撤三十里,静候勘界……”
“专员勘界期间,凡持械擅入黑石谷者,以谋逆论处!”
“逾期不遵者,严惩不贷!”
砰!
拓跋雄将谕令狠狠拍在桌上,桌面的酒菜齐齐跳了一下。
他胸口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大厅里回荡。
“后撤三十里?”
“以谋逆论处?”
他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将领。
“她他娘的在教老子做事?!”
拓跋雄怒吼声震得房梁嗡嗡作响。
“父亲!”拓跋峰再次上前,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不能冲动。这是阳谋。我们现在就是那只出头的鸟,谁先动,谁就死!”
他捡起那份谕令,声音压得极低,“朝廷的威信还在,哪怕只剩下一张皮。我们要是撕了这张皮,天下诸侯都会看着我们被朝廷集火,没人会帮我们。”
“难道就这么算了?”
一名络腮胡将领不甘心地捶了一下桌子,“咱们死了那么多兄弟,就等来一句‘后撤三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