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这个!”
秦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报出了两淮盐道钱道台的名字,以及那笔三十万两的“冰敬炭敬”。?y.k*r_s?o~f-t¢..c~o!m+
“你可以马上派人去查!钱道台在扬州城外东柳巷的别院里,藏着一本黑账!上面记得清清楚楚!”
李谦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这个情报太具体了,具体到让他无法怀疑其真实性。
秦萧看着他的反应,心中冷笑。
鱼儿,上钩了。
他装作力竭的样子,身体一软重新倒回床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只是开胃菜……只要我能安全回到京城,见到左相,还有更大的礼……咳咳……”
李谦站起身深深看了秦萧一眼。
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更有价值。
“好好休息,秦大人。”
他转身走出房间,对门口的护卫低声吩咐:“看好他。另外,八百里加急,传信京城,把他刚才说的话告诉左相,下面的事就请相爷定夺。”
七日后,京城。
秦萧被抬着进了左相府。
他面色蜡黄,身形消瘦,一身带血的官服尚未换下,看上去凄惨无比,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左相亲自迎到门口,看着担架上的秦萧,又看了一眼心腹递上来的密信和那本从扬州抄来的黑账,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难以抑制的波澜。^b-i!x′i+a.6*6!6-.¨c,o+m!
“好,好一个秦萧!”
他连说两个“好”字,也不知是夸赞秦萧的胆识,还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雷霆风暴而兴奋。
秦萧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陈元礼一把按住。
“秦大人不必多礼,你是为国负伤,乃我大炎的功臣!安心养伤,剩下的事,交给老夫。”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狠厉。
秦萧“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嘴唇翕动,虚弱道:“相爷……学生……只求一个公道。”
“公道?”
左相冷笑一声,扶着胡须,“老夫给你的,会比公道更多!”
……
翌日,金銮殿。
百官列队,气氛肃杀。
右相站在百官之首,神色倨傲。
他已经听闻秦萧未死,还被左相的人接走了,但他并不慌张。
一个小小的钦差,能掀起多大风浪?
“陛下驾到——!”
随着内侍一声长喝,女帝夏倾月身着龙袍,缓步走上御座,面容清冷,凤眸中不带一丝情绪。
群臣跪拜。
“平身。”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个角落。′z¨h′a~o-x^s·.?n\e/t`
就在众人以为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时,左相麾下一名御史出列,手捧笏板,声如洪钟。
“臣,有本启奏!”
右相眼皮一跳。
来了。
“讲。”夏倾月淡淡吐出一个字。
“臣,弹劾右相结党营私,贪墨赈灾粮款,意图谋害朝廷命官,罪大恶极!”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右相猛然转身,看着左相:“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
左相冷哼,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高高举起,“此乃两淮盐道钱道台私藏的黑账!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周相一党,如何将三十万两赈灾银,化作‘冰敬炭敬’,中饱私囊!”
“更有人证!”
他侧过身,殿外,两名禁军架着一个虚弱的身影走了进来。
正是秦萧。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官服,但那张脸苍白如纸,走几步路便要剧烈喘息,仿佛随时会倒下。
“臣秦萧,叩见陛下。”
秦萧跪倒在地,声音沙哑,却字字泣血。
“臣奉旨查账,发现两淮赈灾款项亏空巨大,钱道台百般阻挠。臣拼死查出真相,却遭右相派人追杀,险些命丧黄泉!这本账册,便是臣用命换来的!”
他说完,重重叩首,额头触地,再也抬不起来身体不住地颤抖。
这番景象,极具冲击力。
一个忠心耿耿的年轻官员,为了揭露黑暗被逼到如此境地。
右相一派的官员们,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右相本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秦萧,厉声喝道:“一派胡言!秦萧,你失踪多日,谁知你和什么人勾结?这本所谓的账册,分明是你与左相共同伪造,意图构陷本相!”
他身后的御史大夫立刻出列附和:“不错!秦萧突然出现在左相的驿站,本就蹊跷!此乃诬告!是党同伐异的卑劣伎俩!请陛下降罪秦萧,还周相清白!”
“清白?”
左相党羽中的兵部侍郎立刻反唇相讥,“钱道台可是右相一手提拔的门生,他的别院里搜出黑账,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
“那别院之事,谁能证明不是你们栽赃?”
“呵,做贼心虚!我看贪墨赈灾款是真,祸乱朝纲也是真!”
“你!”
朝堂之上,瞬间乱成一团。
左相一派与右相一派,像两群斗红了眼的公鸡,互相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从两淮的赈灾款,骂到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别忘了,三年前北境军粮案,那江南道刺史是怎么用霉米换新米!”
“你们也别装清高!去年江南水利那个河道总督,贪了多少银子修自家园林,你敢说你不知道?”
“放屁!你这是污蔑!”
“我污蔑?证据就在大理寺的卷宗里压着,要不要拿出来给陛下瞧瞧?”
龙椅上,夏倾月冷眼看着下方的一切。
看着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肱股之臣,此刻为了自保、为了攻讦对手,撕下了所有伪装,露出的丑陋嘴脸。
很好。
咬得再响些。
把所有藏在暗处的蛀虫,全都拖到阳光下。
夏倾月的目光,越过争吵的众人,落在那个跪在地上的年轻人身上。
秦萧。
他始终低着头,孱弱的身躯微微起伏,仿佛被这场风暴吓傻了。
可夏倾月却从他那看似恭顺的姿态里,读出了一丝冷静的算计。
这个年轻人不是棋子,他是那个点燃火药桶的人。
而这场大火,正是她所需要的。
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门阀,这些结党营私的权臣,已经成了帝国最大的毒瘤。不把他们连根拔起,任何新政都无法推行。
分封制……
夏倾月的指尖,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将这些权贵分封到各地,看似是赏赐,实则是将他们连根拔起,驱离京城这个权力中心。
让他们在自己的封地上,慢慢消磨,彼此制衡。
届时,朝堂一清,皇权才能真正地畅通无阻。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