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邑县。-三`叶·屋, ,首~发¨
木质的城门在狂暴的水流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仅仅支撑了片刻,便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四分五裂!
汹涌的洪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入城内!
低洼处的街道瞬间被淹没,房屋倾倒,一片狼藉!
城头上和靠近南门的守军猝不及防,被冲得人仰马翻,哭喊声、求救声、房屋倒塌声混杂着洪水的咆哮,响彻整个堂邑!
“完了……全完了……”
张虎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他看着城内迅速蔓延的洪水,看着惊慌失措、毫无斗志的士兵,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浇灭。
“少将军!快走!北门地势高!从北门走!”
副将和几名亲兵死命拉扯着失魂落魄的张虎。
张虎如梦初醒,看着汹涌灌入的洪水,再也不敢犹豫,在亲兵的护卫下,跌跌撞撞地朝着北门方向亡命奔逃。
什么雪耻,什么坚守,此刻都化作了求生的本能。
北门果然尚未被淹,但城门处也挤满了想要逃命的溃兵和百姓,乱成一团。
张虎的亲兵粗暴地推开人群,强行打开城门,护着张虎冲了出去。
然而,刚冲出城门不过百步,斜刺里便杀出一支人马!
当先一将,银甲白马,手持点钢枪,不是孙桓是谁?
“张虎!哪里走!”
孙桓一声断喝,声震四野!
张虎亡魂皆冒,看到孙桓如同见到索命阎罗,哪里还敢再战?连狠话都不敢放一句,只顾拼命抽打战马,只想离这个煞星越远越好!
“可恶!”
孙桓眼见张虎在亲兵拼死护卫下,马速不减,直往北面荒野逃窜,距离越拉越远,心中一阵烦闷。^k_a!n¨s\h?u\z¢h¨u-s/h.o,u~.*c′o^m?
两次让这厮从眼皮底下溜走,实在不甘!
就在这时,他身侧一骑如风般抢出!
只见周循已摘下佩剑,取过一张强弓,弯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他目光如电,紧紧锁定张虎狼狈逃窜的背影,屏息凝神,弓开如满月!
“着!”
一声轻叱!
“嗖——!”
一支狼牙箭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化作一道追命的寒光,瞬息之间便跨越了百步距离!
“噗嗤!”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骤然响起!
那支利箭,不偏不倚,正中张虎的后心!
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整个人向前猛地一扑,口中鲜血狂喷,眼前一黑,直接从飞驰的马背上栽落下来!
“少将军!”
张虎的亲兵们发出绝望的嘶吼,慌忙下马去抢护。/3\8′看′书·网′ /更~新*最*快,
孙桓见状,精神大振,正要挥军掩杀,却见张虎那几十名死忠亲兵已然拼死将不知生死的张虎抢上马背,如同惊弓之鸟,头也不回地朝着合肥方向疯狂逃去,速度竟是比刚才还快了几分。
“可惜!又让他逃了!”
孙桓勒住战马,望着那迅速消失在北方地平线上的烟尘,重重地捶了一下马鞍。
周循那一箭虽狠,但张虎身着精良铠甲,未必致命。
“兄长,穷寇莫追。当务之急,是堂邑!”
周循收弓提醒道。
孙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甘,点了点头:
“道遵说得对!传令!入城!肃清残敌,安抚百姓!”
随着江东军涌入混乱的堂邑城,城内的零星抵抗很快就被扑灭。
洪水渐渐退去,留下满城的狼藉和泥泞。
此役,张虎带来的千余溃兵和堂邑原本的两千守军,除了那几十骑拼死护着张虎逃脱的亲兵,其余非死即降。
当孙桓和周循站在县衙前,看着远处被集中看押起来、黑压压一片垂头丧气的近两千名魏军俘虏时,一个比攻城更棘手的难题,摆在了他们面前。
如何处置这两千张吃饭的嘴?
带着,是沉重的负担和隐患;放了,等于放虎归山;杀降?
孙桓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俘虏,眉头深深皱起。
他虽非迂腐之人,但滥杀降卒,绝非他所愿,更会彻底败坏江东军的名声。
寒风卷过残破的街道,带着洪水的腥气和淡淡的血腥味。
孙桓和周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拿下堂邑的胜利喜悦,瞬间被这沉重的现实冲淡了不少。
浑浊的洪水正缓缓退去,留下堂邑县满目疮痍。
街道泥泞不堪,低洼处还积着发臭的污水,残破的门窗和家什碎片随处可见,倒塌的土墙更是触目惊心。
空气中弥漫着泥腥、腐败物和淡淡的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幸存的百姓瑟缩在未被完全冲垮的屋檐下,眼神空洞,脸上沾满泥污,无声地舔舐着这场飞来横祸带来的伤痛。
孙桓站在县衙门口的高阶上,看着这片因他的计策而造成的惨状,心中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胜利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愧疚和无力感。
他赢了张虎,夺了城池,却也亲手将灾难倾泻在了这些无辜的生民头上。
他的目光转向校场方向。
那里,黑压压地聚集着近两千名被俘的魏军士卒。
他们被绳索捆绑着,如同待宰的羔羊,脸上写满了麻木、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
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沾着泥浆,在深秋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孙桓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似乎也无法冷却他心头的烦闷。
他大步走下台阶,来到俘虏队列前方。
他的出现,让原本死寂的人群产生了一阵细微的骚动,无数双眼睛带着惊疑和绝望看向他。
“解开他们的绳索。”
孙桓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校场。
亲兵们愣了一下,但军令如山,立刻上前用刀割断俘虏身上的绳索。
束缚解除,俘虏们活动着僵硬的手腕,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年轻的江东将领意欲何为。
孙桓环视着眼前这些面黄肌瘦、眼神惶恐的士兵,朗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尔等听着!战场之上,刀兵相见,各为其主,生死由命!彼时,我孙桓杀敌,毫不手软!但如今,尔等既已放下兵器,束手就缚,便不再是敌人,而是降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渐渐浮现出希望和难以置信的脸:
“我孙桓,不屑做那杀降之事!尔等皆是大好儿郎,家中或有父母妻儿翘首以盼!今日,我给你们两条路!”
“其一,愿意留下,随我孙桓继续征战者,我欢迎!编入我军,粮饷一视同仁!其二,不愿留下,思乡心切,想要归家者——”
孙桓的声音异常清晰:
“我孙桓,放你们走!非但放你们走,还会给你们备上些许干粮,让你们路上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