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那声咋呼的尖叫还在狭小的空间里嗡嗡震荡,像一群没头没脑的胡蜂。\看?书′君^ ?无¨错?内_容¢
可我世界里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刻死寂了。只有一种尖锐的耳鸣,高频地切割着神经。视线完全不受控制,死死钉在被我仓促间撑住的那一点——林筱雅粉蓝色亚麻连衣裙包裹着的右侧腰腹。
掌下那片温热柔软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清晰地烙印在指尖和淤痛的掌心,带着人体特有的鲜活弹性。不是冰冷的、勒痕深刻的黑色织物,而是……软的、带着体温的起伏。
我的手指,我的整个手掌,正以一个极其尴尬甚至卑劣的姿势,紧紧贴在同班女生身体最柔软的部分之一。
时间凝固了半秒,也许只有半秒,但在感知里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林筱雅漂亮的小圆脸血色褪尽,那双总是含着水汽的杏核眼睁得滚圆,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扭曲的、因惊恐而失态的脸,以及我那只罪恶的手掌。震惊冻结了她的表情,连一声微弱的惊呼都卡在了喉咙里。
怀里那只巨大的白色毛绒兔子应声而落,“噗”一声闷响,软软砸在铺着廉价红色地毯的轿厢底板上。
“对、对不起!”火烧火燎的感觉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我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抽回手。动作太大,扯得掌心淤伤又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脸烫得几乎能煎蛋,我甚至不敢再看林筱雅惊魂未定的脸,目光慌乱地扫过金属舱壁的铆钉,扫过头顶惨白刺眼的冷光灯管,最后,像是被无形的磁石牵引,定格在了斜后方——那个灯光刻意避开的、最深的角落里。·零′点,看*书¢ _勉_沸`粤^独~
夏凉依旧静静地倚着。那条被强力黑色丝袜绷紧的、屈起又放首了的左腿,线条恢复了完全的流畅和冰冷,如同博物馆里的金属骨架模型。惨白的光打在她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那双眼睛,像两汪深冬的寒潭,黑得纯粹,冷得彻骨。
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我脸上,也没有瞥一眼惊惶失措、捂着肚子泫然欲泣的林筱雅。
她的视线,穿透了凝固的空气,精准无比地落在……我那只刚刚“行凶”、沾着炸鸡油渍和灰尘、指节泛着青色淤痕的右手上。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光束,冰冷、客观、毫无情绪,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力,逡巡在那只手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小的伤痕上。
那只刚刚缓慢合拢了银管唇膏盖子的左手,指尖捻着那支冰冷金属质地的口红,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转了一圈。猩红的膏体在惨白的光线下,那抹血色被映照得愈发刺眼,像干涸的血浆。
“……没、没事吧?”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是对林筱雅说的,但目光却像被钉死在了夏凉的方向。
林筱雅捂着小腹的手微微颤抖着,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她飞快地弯下腰,几乎是扑过去抱起地上软趴趴的白兔子玩偶,将它牢牢地抱在胸前,像抱着唯一的盾牌。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只露出通红的小巧鼻尖和微微发颤的嘴唇,声音细若蚊蚋:“没……没……”
“诶呀!周屿你乱推什么!吓死我了!”林薇这才后知后觉地咋呼起来,油腻的手指拍着胸口,又把那油光蹭到了校服上,“我还以为后面有鬼呢!不过还好你扶住了筱雅……”她心有余悸地转头看向林筱雅,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异常,“筱雅?你脸怎么这么红?撞疼了?”
林筱雅把脸更深地埋进兔子毛茸茸的脑袋里,用力摇头,长发也跟着晃动,闷闷的声音传来:“没……没事的……薇薇姐……”
轿厢内的气氛怪异到了极点。,艘+飕?暁~税~徃′ `耕*辛\蕞.哙+林薇大条的神经似乎也终于感知到了这份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异样,看看低着头缩成一团的林筱雅,又看看脸色铁青沉默靠在柱子边的我,最后,她的目光也飘向了那个存在感如同黑色冰块的角落。
“呃……夏凉?你……啥时候上来的?好巧啊……嘿嘿……”林薇试图打破沉默,干笑两声,却更显得尴尬。
夏凉没有回应。
她的目光,终于从我那只僵硬的右手上抬起了一点。
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浓重而冰冷的扇形阴影,眼波流转,视线从我的右手,沿着我的手臂、肩膀,一寸一寸地向上游移。
那感觉,像是极细的冰丝缠绕着皮肤攀爬,带着锋利的寒意。没有愤怒,没有鄙夷,更没有林筱雅那种羞怯惊恐。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一种冰冷的丈量,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脸上。
西目相对的瞬间,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那眼底没有任何温度,漆黑的瞳孔深处,如同冻结了整个西伯利亚的寒流,连一丝嘲弄都吝于给予。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原。她的嘴角没有弯起,唇上那抹猩红如同凝固的伤口,将那张精致的、冷白的脸切割出一种无声的、残忍的张力。
她缓缓地、几不可察地眨了一下眼睛。
如同断头台上落下的铡刀,冰冷利落的脆响在脑海中炸开。
就在这时——
嗡……
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再次响起。轿厢轻微地晃动了几下,接着完全停稳了。
“叮——!”
刺耳的提示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伴随着轿厢门上方一盏幽绿指示灯单调的闪烁。
短暂的静止被打破。轿厢厚重的金属滑门发出沉闷的“嗤啦”声,开始缓缓向一侧退开。
外面世界傍晚的风和巨大机械运转的轰鸣瞬间涌了进来。
林薇如蒙大赦,第一个就往外挤,嘴里还念叨着:“哎哟可算到了!走走走!筱雅快跟上!”
林筱雅抱着兔子,深深低着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看也不敢看我,几乎是贴着林薇的背影,飞快地蹿了出去。纤细的身影很快融入摩天轮平台下方昏暗的人影和霓虹流光里。
我没有立刻动。
心脏在胸腔里沉沉地砸着,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余震。目光,依旧不受控制地投向角落。
夏凉动了。
她缓缓地、无比自然地挺首了倚靠的身体。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优雅从容得如同完成一个设定好的程序。她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从未发生,仿佛我这个人,以及那只让她凝望片刻的右手,都只是背景板上无关紧要的污渍。
她迈步,朝正在打开的舱门走去。
极短裤紧绷的边缘随着步伐移动,大腿根部那道被黑丝弹力边深深勒陷出的狰狞痕迹,在迈步间愈发醒目。勒痕上方挤压推挤出的那圈雪白柔腻的软肉,在她迈腿的动作下微微颤动着,散发出无声的窒息感,却又被那绝对的黑色强力封锁。纯白的帆布鞋踩在轿厢门槛的金属踏板上,发出轻微的“哒”的一声。
她从我的面前走过,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流。
没有消毒水味。
也没有月季的清冽。
只有一种……被冰冷灯光长久炙烤后的、纯粹的金属和某种强力织物的、无机质的冷酷气息。像一把刚刚出鞘就被严寒冻住的刀锋。
她身影消失在了门外的嘈杂光影里。
轿厢里只剩下我一个人。顶灯的冷光投下我长长的、扭曲的影子,空荡荡地印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右手掌心残留的刺痛,林筱雅小腹温软的触感,夏凉离开时那冰冷压迫的眼神……无数感觉碎片在脑海里冲撞。
我僵在原地,胃里像塞满了沉重的铅块。轿厢外,林薇的声音隐约传来,喊着我的名字。
过了几秒,我才缓缓迈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顿地,朝着那片充斥着欢乐喧嚣、却在我此刻感知里冰冷混乱的光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