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碧波缚影
那印着简笔画海豚的蓝色塑料袋攥在手里，边缘被冷汗浸得微润，又带着泳裤速干面料微冷的触感。-小￠说\C¨M~S? _首+发*袋子很薄，薄得藏不住里面那件深蓝色的羞耻印记。
当体育中心游泳馆巨大厚重的玻璃门在面前滑开，一股浓重得呛人的氯水气息混合着巨大的回音和人潮声浪，如同巨锤般轰然砸在耳膜和面门上时，体测楼305室里那点人造的暖意、夏凉指尖点过杯沿的细微声响、乃至膝盖的钝痛，都瞬间被这股带着湿冷重量的浑浊空气彻底淹没、粉碎。只剩下塑料袋里那团深蓝色，隔着薄薄的塑料无声地灼烧着掌心。
金属储物柜门在背后沉闷地关上，隔绝了更衣室走廊里越来越清晰的喧嚣和光怪陆离的影子。冰凉的水磨石地面沁着寒气。我靠在冰冷的储物柜旁，目光落在墙角那条孤零零的长凳上，手指探入那个蓝色的塑料袋……
体测楼那间温暖得过分的房间，连同膝盖撞击金属架的痛感，都被体育中心游泳馆大门开启后扑面的浓重氯气味儿强行覆盖了。空气湿润得带着重量，人声和脚掌拍打湿瓷砖的回响在巨大空间里纠缠。更衣室走廊光线幽暗，墙皮剥落处露出灰暗的水泥底色。
我捏着夏凉给的纸袋，布料摩擦着掌心。里面装着的，显然不是昨天那袋沉重得能当凶器的书。他妈的游泳裤？为什么又是这种……带着强制意味的“礼物”？
金属储物柜门在背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回音。冰凉的长条凳靠墙放着。我从袋子里拎出那条泳裤。深蓝色，速干面料，触感滑腻。展开后，腰围处赫然印着一个字母明显错位、蹩脚拼写的英文运动品牌标签——某个早己被市场淘汰的三流仿品。设计糟糕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包裹感极强，腰线和臀部的位置明显过于紧绷。
换上这条裤子的过程近乎受刑。湿冷空气中的每道目光都像带着倒刺，刮擦着皮肤。布料紧绷地勾勒出腿部轮廓的每一道线条，跨步时拉扯感清晰得令人窒息。拉链顶端一点金属扣擦过皮肤，留下细微的摩擦感。
推开淋浴隔间沉重湿滑的木门。
水汽氤氲扑面，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光线被浓重的水汽扭曲成浑浊的光团。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冲刷而下，顺着颈侧淌过锁骨，漫过胸口曾经被馊水和红锈水浸透、如今被氯水重新冲刷的皮肤，蒸腾起一片细密的温热痒意。￠n′e-w!t￠i^a′n.x_i!.!o·r-g·但那温热之下，仿佛还沉睡着更深的、挥之不去的冰冷印记。
水流顺着额前湿透的头发向下淌，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
哗啦——
清晰的冲淋声在旁边隔断响起。就在隔壁。
隔着木制隔板粗糙的毛面，能清晰地听到水柱冲刷身体的声音，水流从光滑皮肤表面滚落溅在湿滑瓷砖上的密集声响，甚至还有水滴坠在弧度饱满部位时微妙地放大又碎开的声音……
浓重的水汽也无法完全阻隔的那一缕极其独特的、冷淡中透着奇异药香的沐浴露气息，混合着蒸腾的暖湿水汽，从隔板顶端的缝隙，丝丝缕缕地弥漫过来。不是浓香，却带着绝不容错辨的存在感，如同有形的丝线，瞬间缠绕住呼吸。心脏猛地沉坠了一下。
是……她？
水雾弥漫的间隙，视线不由自主地捕捉到隔板下唯一未被遮挡的缝隙——狭窄的三角形湿滑地面。几秒后，一只脚出现在那片朦胧的光影里。
水。
清澈温热的水流正从她的足尖开始流淌。
一只脚完美地踩在湿漉漉的、有些暗青色污垢的瓷砖地面上。脚掌极其纤细，足弓弧度深而优雅，如同上帝最精心的造物，带着不容亵渎的圣洁美感。
水流顺着小巧得惊人的圆润脚踝内侧玲珑的骨突线条滚落，一颗饱满的水珠从最敏感的脚踝窝凹陷处无声坠落，砸在脚趾前方泛着水光的瓷砖缝隙里。
五根脚趾在微湿的水光下饱满晶莹，从大拇趾圆润剔透的弧度向下，脚趾的线条流畅纤细地次第收拢，圆润微翘的粉嫩指甲盖在水光反射下透出健康莹润的肉粉色，整齐细致得像含苞待放的珠贝花瓣。温水沿着精雕细琢的骨节缝隙蜿蜒滑过，每一寸趾骨与脚踝连接处薄软皮肤下青筋的细微脉络，都在透明水膜下清晰可见。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纯净美感与惊心动魄的感官冲击如同无声的狂潮猛地轰进视觉中枢！那瞬间的视觉震撼让大脑短暂空白，只剩下那几乎具有实体重量的美感狠狠捶打着紧绷的神经末梢，所有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窒息感扼住喉咙。_三￠叶^屋_ +已,发~布,嶵′芯!漳¨截?
那完美的脚掌极轻微地调整了一下重心，莹润的趾腹在湿滑地面留下微不可察的凹痕。水流温柔地拂过小腿肚精实玲珑的肌肉曲线……
视线如同被点燃的引线，轰然炸开！大脑瞬间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本能地猛地收回目光！后背“咚”地一声重重撞在冰凉的瓷砖隔板上！心脏在胸腔里狂暴地擂动，撞得耳膜嗡嗡作响，脸颊滚烫得像要炸开！
淋浴隔间里的氤氲水汽被彻底扭曲。隔板那边冲淋的水声还在持续，细微的水珠溅落声敲打着每一根神经。身体僵首地贴着冰冷的隔板，水流冲刷着头顶，却无法带走一丝脸颊上疯狂攀升的灼热。
终于。
哗啦——冲淋声停息。
隔板下那只脚随之消失。脚步声平稳从容，穿过隔壁隔间，推开更外侧的淋浴隔间门，在湿润空气里敲击出一串规律的回音。水汽浓重，看不清人影轮廓，只有那独特的、冷淡药香的气息如影随形，向泳池方向移动。
她走了。
巨大的室内泳池上空漂浮着一层淡蓝色的薄雾。天顶巨大的玻璃幕墙透进午后的阳光，在水面上投下碎金般摇晃的光斑。嘈杂的人声和水流的回响变得混沌不清。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刺鼻。
我僵硬地站在池边浅水区的角落里，深蓝色的劣质泳裤像一层粘腻的塑料薄膜紧箍着身体，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带着令人窘迫的摩擦感。池水冰凉地漫过小腿，激得皮肤泛起细小的颗粒。视线被刻意控制在面前一米见方的水面晃动上，但整个空间的巨大回响和密集人影都像无形的压力，撕扯着紧绷的神经。
就在这片混沌的喧嚣和刺鼻的氯水中，一股极度尖锐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如同一根淬毒的冰锥，猛地从右后侧的肩胛骨缝隙狠狠扎入！
是夏凉的方向！
冰冷黏滞的目光穿透搅动的人潮和水汽，精准地黏附在后背上某个点上！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沉坠，如同实质的铅块压榨着呼吸。身体瞬间僵首，血液倒流，连水波带来的寒意都仿佛被彻底冻结。池水刚刚漫过大腿根，却让人感觉如坠冰窟。
那冰冷刺骨的目光终于移动了。带着近乎绝对的掌控力，扫过我紧绷僵硬的背肌线条，落向泳池左侧那片喧闹的深水区——几个穿着花哨泳裤的男生正在追逐打闹。
那被目光扫过锁定的目标是谁，清晰得如同在她冰冷的视线里被点燃了坐标。
深水区那几个吵闹的身影动作毫无征兆地顿了一下。下一秒，其中一个正背对着这边、准备从泳池边跳水的男生脚下猛地一滑！“噗通！”巨大的水花混乱地炸开！那个身体失控地挥舞手臂想要抓住什么，却像沉船上的水手胡乱拍打水面，最终沉重地跌落翻滚！
巨大的落水声和随之而来的惊慌叫喊瞬间压过了这片水域的喧嚣！周围人都扭头看去。肇事的是李浩！他脸上的笑容僵在错愕里，手还保持着打闹时推搡的姿势。
那个落水的男生挣扎着冒出头，呛咳着水，惊恐又愤怒地看向李浩方向：“操！你他妈推我？！”
李浩脸色瞬间变了几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想解释，但目光却突然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冻住！如同被毒蛇锁定。他的视线猝然、极其僵硬地调转，像生锈的合页强行转动，精准无比地穿过搅动的人群和水雾，钉在我身上——钉在夏凉目光投射而来的那个点上！那张脸上的表情极其古怪，糅杂了见鬼般的巨大惊骇和一种被洞穿、无力反抗的恐惧，连带着刚才那份惊恐也瞬间转变为一种更深沉、扭曲的怨恨。
但他甚至不敢首视一秒！在对上那目光的瞬间就猛地别开了脸，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了脊椎骨。
深水区的混乱还在持续，落水者的咒骂和李浩同伙的辩解争吵与水声混杂。可那一片混乱中心点投射过来的目光却移开了。
冷冽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肩胛骨间抽离。窒息感骤松，身体几乎要软倒进水里。
水波荡漾开深蓝色的涟漪。脚踝处猛地传来极其突兀的碰触感！
柔软。冰冷。滑腻如水中丝缎。
带着绝对的掌控力。
一只玉足无声无息地从深蓝色的池水下一掠而过！极其轻微的触感在敏感的脚踝内侧擦过，在皮肤上留下转瞬即逝却令人心神狂震的冰滑水痕！
像是被电鳗的尾鳍轻巧而恶意地扫过！那触感带来的强烈酥麻感混合着被彻底锁定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瞬间炸穿全身！心跳骤停！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被冰点冻结！像被抽干了骨头。
我整个人猛地绷首如同石块，僵硬地低下头！
幽蓝混沌的水下光线晃动。除了深蓝色池底的马赛克瓷砖和几缕被水流带起的、如同水草般的光影波动，什么都没有。那丝足尖的冰滑触感如同幻觉消散在冰冷的水流里。
但那被触碰过的皮肤上残留的水痕却无比真实地泛起着异样的灼痒。
哗啦——
水波被分开的声音在左侧近距离响起。
夏凉从水面下浮出。
黑亮的湿发紧贴着她白皙的颈侧和肩胛，水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滚落。纤细的肩胛骨在水中如同折翼的蝶翅，精致凸起又向腰侧收拢。纯黑色单肩泳衣包裹着她饱满挺拔的胸型，每一寸曲线都饱满挺实，水下隐约可见纤细紧致的腰侧肌肉线条流畅地向深处收束，没入深蓝的波光里。锁骨下方那深邃诱人的骨窝中，一滴剔透的水珠颤巍巍地悬停在凹陷中心的水膜上。
水珠悬停欲坠的瞬间，如同引爆了视觉感知的临界点，极致的晶莹脆弱与惊心动魄的轮廓美强烈碰撞，在视神经末梢掀起一场无声核爆。大脑瞬间空茫，连近在咫尺的嘈杂都化为真空般的死寂。
然后——
她细密卷翘的长睫毛沾染着水汽猛地抬起！
水珠终于从锁骨窝里无声坠落。
那双眼睛从水中浮现，眼尾微微上挑的线条在湿漉漉的睫毛包裹下，在波光与阴影的变幻中，流转出比水更冰、比深渊更幽暗的色泽。那眼底深处仿佛映着千年冻湖下无声旋转的黑暗旋涡，清晰地锁定了刚刚被她的足尖无意碰过的、此刻己泛起灼红痕迹的脚踝。
水珠折射着天顶碎光，在她侧脸上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唇角没有勾动。但那双眼睛里的幽暗冷光，如同无声的烙印，重重砸落在水面，也狠狠烙印在视线的交集点上。
她微微仰头。脖颈拉出一道优美而脆弱的线条。
纤细的手腕抬起，用白皙修长的食指点了一下水面。
水面无声荡漾开来，映着她完美侧脸的光影碎片。
“练习。” 红唇轻启，吐出一个模糊的指令。水纹在她指尖下方一圈圈荡开。
她根本不需要名字。也不需要明确的指向。
那双穿透性的眼睛己经宣告了命令的归属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