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宗咸平二年(公元999年)冬,庐州合肥县小包村的寒夜里,一场鹅毛大雪正扑簌簌落着。_x,s+h!a¨n+j~u-e^./c¢o/m!村东头的青砖瓦房内,年过五旬的包令仪得妻子周氏怀胎十月,今晚就要生了。他曾是咸平元年的进士,历任县令,却因性情耿直遭人排挤,三年前辞官归乡,潜心耕读,膝下唯有一子包莹,年已十八,却不料这年秋染了肺疾,在半月前撒手人寰。
“哇——”一声响亮的啼哭刺破雪夜,产婆抱着襁褓冲进来,满脸喜气:“包老爷!是个少爷!哭声恁响,将来必是大富大贵的命!”
包令仪凑近一看,那婴儿皮肤黝黑如铁,眉心竟有一块月牙形的淡青色胎记,在烛火下泛着微光,不像寻常婴孩那般粉雕玉琢,倒似从灶膛里捡出来的炭块。周氏挣扎着要看,包令仪忙道:“好,好,是个壮实孩子。”
包令仪见婴儿虽黑,一双眼睛却亮如寒星,不哭不闹,只是静静望着他,他接过孩子:“此子便取名‘拯’,字‘希仁’,望他日后能拯民于水火,仁心济世。”
包拯的童年,是在父亲的严苛教诲与母亲的慈爱中度过的。包令仪亲自教他识字,书房里常常传来父子俩诵读《论语》《孟子》的声音。包拯天资聪颖,过目成诵。
村里的孩童却常笑他“包黑子”,拿土块砸他。包拯从不还手,只默默捡起书本回家。母亲周氏见状,便将他揽在怀里,用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泥污:“拯儿,脸黑不打紧,心要白。你看那墨锭,越黑越能写出清白字。”她指着窗外的老槐树,“你爹爹在树上刻了‘清白传家’四个字,你要记牢。”
包拯仰头望着树上斑驳的刻痕,似懂非懂。直到十二岁那年,他随父亲去邻县探亲,路过一处市集,见一个衙役正抢夺老汉的柴担,老汉跪地哀求,衙役却扬鞭便打。包拯冲上前拉住衙役的手:“你怎能如此欺压百姓!”衙役见是个黑瘦少年,扬手要打,却被包令仪喝止。事后,包令仪摸着儿子的头道:“拯儿,方才做得对。但你要记住,光有血气不够,还要有本事为民做主。”
那晚,包拯在油灯下抄录《史记·酷吏列传》,忽然问:“父亲,郅(zhi)都、张汤执法严酷,却为何被称为酷吏?”包令仪放下书卷,正色道:“执法者,当如秤杆,不偏不倚。若一味用刑,便是暴虐,非正义也。”这番话,如同一颗种子,埋进了少年包拯的心里。
天圣五年(公元1027年),二十八岁的包拯赴汴京参加会试。临行前,父亲包令仪递给他一方砚台,砚背刻着“守正”二字:“京城繁华,勿迷心窍。′精~武_暁?税-惘? -唔¨错+内′容!此去若得功名,当牢记‘清、慎、勤’三字。”
包拯跪在父母面前,磕了三个响头。他知道,这一去,是全家的指望。自哥哥包莹死后,父母将所有心血都倾注在他身上。
会试三场,包拯文思泉涌,尤其在策论中,他直陈“今百姓困于徭役,官吏贪于贿赂,当澄吏治,宽民力”,考官阅后拍案称奇,将其列为甲等。殿试时,真宗见他虽容貌黝黑,却举止沉稳,对答如流,钦点为甲科进士,授大理评事,外放建昌县(今江西永修)知县。
喜讯传回小包村,包令仪夫妇非常高兴。然而,当任命文书送到时,包拯却跪在父母面前,叩首道:“父母年事已高,孩儿愿辞官归家,侍奉左右。”
包令仪惊道:“拯儿,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前程!”
“父亲教诲,儿不敢忘。”包拯抬头,眼中泪光闪烁,“若为功名而舍父母于不顾,纵做高官,于心何安?”
原来,包令仪近年风湿缠身,周氏也因忧思过度染了眼疾。包拯心意已决,屡次上书朝廷,请求改任近地,以便奉养。朝廷感念其孝,改授他和州(今安徽和县)监税,离家稍近。但包拯到任后,见父母仍需人照料,竟再次辞官,携妻董氏(他二十岁时所娶,庐州名门之女)回乡,一待便是三年。
这三年里,包拯亲自下地耕种,为父母煎药喂饭,晚间则在窗前苦读,常常至深夜。乡邻们见他放着官不做,甘当农夫,有人称赞“孝哉包郎”,也有人暗笑“迂腐书生”。包拯却毫不在意,每日清晨,必去父母床前问安,傍晚则陪父亲在老槐树下谈古论今。
一日,包令仪指着院中晾晒的稻谷道:“拯儿,你看这稻穗,越是饱满,头垂得越低。为人处世,亦当如此。”
包拯点头:“父亲所言极是。儿近日读《汉书·循吏传》,见龚(gong)遂、黄霸治民,以教化为本,不尚严刑,方得百姓爱戴。将来若有机会为官,儿当以循吏为范。”
包令仪捋须微笑,咳嗽数声后道:“我儿有此心,我死亦瞑目。只是……”他欲言又止,“你天生异相,又性本刚直,日后入仕,恐多荆棘。切记,刚不可折,需辅以柔;直不可肆,需济以智。”
这番话,包拯记了一辈子。
明道二年(公元1033年),包令仪病逝,享年六十有五。包拯按礼制守孝三年。三年后,周氏亦溘然长逝。包拯将父母合葬于村西的祖坟,在墓旁结庐而居,又守孝一年,直至景佑四年(公元1037年),才在亲友的劝说下,收拾行囊,踏上赴京的道路。`微?趣_小+税~ ?无`错?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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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拯的第一任实职,是知端州(今广东肇庆)。端州以产端砚闻名,历任知州多借“进贡”之名,搜刮数十倍于贡品的砚台,馈赠权贵。包拯到任后,首先命人查清历年进贡数目,立下规矩:“每年贡品,仅此数,多一方亦不可!”
一日,亲信幕僚李通捧着一方雕琢精美的“双龙戏珠”砚台进言:“大人,此乃匠人新制,温润如玉,可作送给三司使的见面礼。”
包拯接过砚台,触手生温,确是上品。他沉吟片刻,将砚台递还:“李通,你随我多年,当知我心意。端砚虽好,却不能磨黑了良心。”他指着公堂匾额“清砚堂”三字,“我改此堂名,便是要警示自己:为官如砚,需端方正直,容不得半点瑕疵。”
任满回京时,百姓夹道相送,有老砚工捧来一方朴素的砚台:“大人,这是小人自家磨的砚,没刻花纹,望大人不弃。”包拯推辞不过,收下砚台。行至西江渡口,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包裹里取出那方砚台,竟挥手掷(zhi)入江中。幕僚大惊:“大人,这是百姓心意!”
包拯望着砚台落水处泛起的涟漪,沉声道:“我若收此砚,与那些搜刮民脂的贪官何异?心意领了,砚台却不能留。”后来,据说那方砚台落水处渐渐隆起,形成一座小岛,百姓称之为“掷(zhi)砚洲”,至今犹存。
回京后,包拯因在端州政绩卓着,被任命为监察御史里行,后升为监察御史。这一职位,专司弹劾(hé)百官,动辄得罪权贵。同僚劝他:“御史言事,当委婉含蓄,何必锋芒毕露?”包拯却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知而不言,是为尸位素餐。”
康定元年(公元1040年),西夏李元昊称帝,宋夏战争爆发。宋军屡败,朝野震动。包拯上书《论边事疏》,直指“将不知兵,兵不知战,军政废弛”,建议“选良将,明赏罚,操练士卒,充实边储”。他又弹劾(hé)镇守陕西的范雍“庸碌无能,丧师失地”,虽范雍是仁宗乳母的儿子,包拯亦毫不留情。
最令人震惊的,是他弹劾(hé)宰相宋庠(xiáng)。宋庠(xiáng)任相七年,无所作为,时人称为“木头宰相”。包拯连上三道奏疏,痛陈“宋庠(xiáng)尸位素餐,败坏朝纲”,言辞激烈,朝野哗然。仁宗犹豫再三,最终将宋庠(xiáng)罢相。自此,“包拯弹劾(hé),雷霆万钧”的名声传遍京城,官员们见了他,无不屏息敛声,时人谓之“包弹”,与“笑比黄河清”并称——据说想看包拯一笑,比黄河水变清还难。
有人说包拯过于严苛,不通人情。他却在文中写道:“人言我刚,我谓人柔。刚者,守国法;柔者,恤民情。二者不可偏废。”
嘉佑元年(公元1056年),包拯知开封府。消息传来,汴京百姓奔走相告。开封府号称“天下第一府”,权贵云集,积弊最深,历任府尹少有能任满一年者。包拯到任当日,便命人拆了府门前的登闻鼓,改为“立石告状”——百姓可直接将状纸投至石匣中,避免了衙役刁难。
一日,有百姓状告惠民河两岸的权贵霸占河道,建造花园水榭,导致汛期河水泛滥,淹没民宅。包拯亲自带人丈量河道,发现确有数十处违建,其中竟包括宰相富弼(bi)、枢密使晏殊(shu)的别院。属官劝道:“大人,这些都是朝廷重臣,得罪不起啊!”
包拯迎风而立:“河道乃国家之地,岂容私人侵占?若不治此风,何以安民?”他下令限期拆除所有违建,逾期者严惩。富弼(bi)派人送来名帖,包拯看也不看,掷于地上:“若再求情,一并弹劾!”最终,惠民河得以疏浚,百姓称其为“包公河”。
最着名的,当属“陈州放粮案”。时陈州大旱,百姓流离失所,而转运使王逵与国舅张尧佐(仁宗张贵妃之弟)却克扣赈灾粮,将霉米充作好米发放,私吞巨额粮款。包拯接到诉状后,力请前往陈州查案。
他带着展昭微服南下,见陈州百姓啃食观音土,饿殍遍野,不禁潸然泪下。他暗中搜集证据,查获王逵与张尧佐的密信,又找到被克扣的好米藏匿处。回开封后,他在御前力陈二人罪状,张贵妃在后宫哭闹求情,仁宗一时动摇。
包拯跪在金銮殿上,从清晨到黄昏,不肯起身:“陛下若姑息奸佞,臣宁死不奉诏!”他的额头磕破了,鲜血染红了玉阶。仁宗最终被其赤诚打动,下旨将王逵、张尧佐交开封府问罪。
行刑那日,开封府外挤满了百姓。包拯身着绯袍,端坐公堂,喝令:“取龙头铡来!”张尧佐吓得瘫软在地,高呼“姐姐救我”。包拯厉声道:“你克扣赈灾粮时,可曾想过陈州百姓的儿女?今日,便是你的报应!”
刀光落下,鲜血溅湿了“明镜高悬”的匾额。百姓们见状,纷纷跪地叩首,山呼“包青天”。自此,“包黑子”的威名传遍大江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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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拯在开封府任职虽仅两年,却革除弊政,平反冤狱。他离任时,百姓倾城相送,献上万民伞。包拯推辞道:“伞乃遮雨之物,我何德何能,受此大礼?若要谢我,便请记住:遵纪守法,莫做亏心事,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嘉佑(you)六年(公元1061年),包拯升任枢密副使,成为执政大臣。此时的他,已是花甲之年,鬓角染霜,脸上的皱纹如刀刻般深刻,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黑亮如昔。他深知位高权重,更需谨慎,家中屏风上,亲手书写着“廉者民之表也,贪者民之贼也”,每日观之自省。
他的家中,陈设极为简朴,妻子董氏穿着布衣,亲自下厨。儿子包繶(yi)娶了三朝元老崔立的女儿,包拯却告诫儿媳:“崔家世代簪缨,更要恪守家训,不可仗势欺人。”包繶(yi)婚后一年病逝,儿媳崔氏守节未嫁,抚养幼孙包文辅(包繶之子),包拯对其极为敬重,称她“有古烈女之风”。
嘉佑(you)七年(公元1062年)五月,包拯巡视南京(今河南商丘),途中染病,返回汴京后,病情日益加重。仁宗亲自到家中探望,见他居住的房屋低矮狭小,陈设简陋,动容不已。
包拯躺在床上让儿子取出早已写好的遗嘱,呈给仁宗:“后世子孙仕宦,有犯赃者,不得放归本家,死不得葬大茔中。不从吾志,非吾子孙。”
仁宗看罢,泪水夺眶而出。同年五月二十五日,包拯溘(kè)然长逝,享年六十四岁。噩耗传出,汴京百姓罢市哀悼,连乞丐都在街头烧纸痛哭。灵柩归乡之日,沿途百姓自发设祭,队伍绵延数十里。
包拯死后,仁宗追赠他为礼部尚书,谥号“孝肃”——“孝”者,念其侍奉双亲;“肃”者,赞其执法严明。在合肥的包公墓中,出土了一方墓志铭,由枢密(shu mi)副使欧阳修撰写,其中写道:“拯性峭直,恶吏苛刻,务敦厚,虽甚嫉恶,而未尝不推以忠恕也。与人不苟合,不伪辞色悦人,平居无私书,故人、亲党皆绝之。虽贵,衣服、器用、饮食如布衣时。”
这便是包拯,一个生于寒微却志在天下的书生,一个孝顺父母却不徇(xun)私情的儿子,一个弹劾权贵却心系百姓的御史,一个铁面无私却心怀仁爱的法官。他的黑面,并非天生异相,而是刚正不阿的象征;他的月牙,不是天上星辰,而是照破黑暗的明镜。他“清正廉洁、执法如山”的精神,如同一座丰碑,矗立在中华文明的长河中,提醒着后人:什么是正义,什么是良知,什么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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