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娥端坐主位,雍容华贵的面庞上看不出明显波澜。~看¢书-屋\小_说~网` -免^费¨阅!读`
但那双深潭般的凤眸深处,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她下意识的,目光微微偏移,投向侍立在一旁的范尚。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求助,一丝希冀。
希望这个屡屡能出奇制胜的智囊,此刻能说点什么。
哪怕只是稍稍缓解这令人窒息的僵局,给她一个台阶,一个回旋的余地。
范尚垂着眼帘,将吕娥那微妙的求助眼神尽收眼底。
心底却是一声无声的冷笑。
你看老子做什么?
昨夜你对老子做了什么,心里没点逼数么!
这个时候面对霍莽没主意了,就想起自己来了?
那份掌控一切的得意,那份戏谑玩弄的从容呢?
哦,此刻被霍莽逼到墙角,骑虎难下了,就想起老子了?
指望老子给你解围?做梦!
你宝贝皇帝儿子,都知道求助老子的时候,拜自己为师呢。
你呢?除了撸过一把老子的管子,还做过什么?
他打定事不关己的主意,眼观鼻,鼻观心。
将自己缩成一个最恭顺、最没有存在感的影子,纹丝不动,一声不吭!
仿佛根本没接收到吕娥那无声的信号。
霍莽何等老辣,吕娥那细微的眼神流转和范尚刻意的沉默,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也不点破。¨s′o,u·s+o-u`2\0-2`5+.?c¨o*m?
他那双眸子牢牢锁定在吕娥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等待着她的答复。
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催促和威压。
吕娥只觉得后背的冷汗几乎要浸透内衫。
霍莽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扎得她坐立难安。
范尚的沉默更让她心头火起,却又无可奈何。
她深知,此刻任何推诿拖延,都会被霍莽视为软弱和抗拒,只会引来更猛烈的打压。
吕娥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屈辱和愤怒,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丞相……思虑周全,为国之心,天地可鉴。既然钦天监卜算此日为大吉,关乎国本社稷……哀家……准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重若千钧。
说出“准了”二字时,吕娥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霍莽脸上的公式化笑容瞬间加深,如同面具终于戴稳。
他深深一揖,声音洪亮,“太后娘娘圣明!臣代青鸾,谢太后娘娘恩典!臣即刻便去督办,定不负娘娘所托,将陛下大婚办得隆重圆满!”
目的达成,霍莽不再多留。
他直起身,目光再次扫过事不关己的范尚,那眼神带着一丝玩味和洞悉一切的锐利。
他忽然话锋一转,对着范尚拱了拱手,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热情,“哦,对了。\第*一¨看¢书?网¨ ,更′新_最\全^范公公,老夫也要恭喜你啊!”
这突如其来的“恭喜”,吕娥和范尚的心,几乎同时咯噔一下!
范尚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愕、惶恐和十足的茫然。他演技爆发,腰弯得更低,“丞……丞相折煞小人了!小的……小的何喜之有?小的惶恐,实在不知丞相所指何事?”
霍莽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范公公何必过谦?入长乐宫不过数日,便已荣升管事太监,执掌一宫事务。此等擢升之速,实属罕见!难道,还不值得老夫道一声‘恭喜’吗?”
他说这话时,目光却似有若无地瞟向主位上的吕娥,“相信范公公定有过人之处吧?”
吕娥的心猛地一沉。
范尚立刻明白了霍莽的险恶用心。
这老狐狸,是在用恭喜来敲打自己,也警告吕娥。
长乐宫的事,他霍莽一清二楚!
“哎呀!原来丞相说的是这事!”
范尚猛地一拍额头,脸上瞬间换上一种恍然大悟,“承蒙太后娘娘不弃,看小的还算勤勉,给了小的这个差事。小的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差事,实在当不得丞相您一声恭喜,折煞小的了!折煞了!”
霍莽盯着范尚的脸,脸上的笑容不变,不再纠缠,对着吕娥又是一揖,“太后娘娘,臣告退。”
吕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解脱,“丞相辛苦了。范尚,替哀家送送丞相。”
“是,娘娘!”范尚躬身领命,心头却是一凛。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暖阁,沉重的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吕娥忧疑交加的目光。
刚走出暖阁视线范围,霍莽脚步不停,口中却淡淡道,“范公公如今身份不同了,不劳相送,还请留步。”
霍莽的话分明是敲骨吸髓的试探和警告,既是告诉范尚,这长乐宫的风向,他一清二楚!
也是在暗指范尚屁股坐的位置,已从他霍莽的棋子,滑向了吕娥的阵营。
范尚当然明白,反而紧赶两步,与霍莽并肩而行,“丞相这话,真是折煞小人了!小的能有今日,全赖丞相提携之恩!若非丞相将小的送进这长乐宫,哪有小的今日?送送丞相,那是小的本分,更是小的荣幸!岂敢因娘娘些许抬举,就忘了根本?”
“哦?”霍莽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范管事倒是念旧情。只是……你这根本……如今怕是不在老夫这里了吧?”
范尚心头猛地一跳,脸上谄笑不变,“丞相何出此言?小的对丞相的忠心……”
霍莽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表忠,“忠心?你告诉老夫,你教皇帝如何韬光养晦,如何装疯卖傻,如何麻痹老夫……你让太后垂帘听政,分走老夫的权柄,让皇帝隐忍不发,积蓄力量……这,就是你对老夫的忠心?!”
范尚猛地抬起头,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丞相明鉴!小的所做的一切,恰恰是为了帮丞相……看清真正的陷阱!”
霍莽眼神猛地一凝,“哦?”
范尚语速极快,目光灼灼,“太后垂帘听政,之前小的就和丞相解释过了,那是让她自缚手脚,帮丞相您吸引那些清流、皇室的枪口……”
霍莽眉头紧锁,并不说话。
范尚喘了口气,继续又说道,“至于皇帝……小的教他隐忍、教他伪装、教他沉迷玩乐……丞相难道不觉得,这至少给丞相您腾出一些时间来,不用将心思用在对付皇帝身上,而且还能让令千金入主中宫!况且皇帝年纪小,少年郎想学好很难,但想学坏,那是非常容易的,他之前没接触过那些骄奢淫逸的东西,谁能保证他一旦接触,就会不真的沉迷玩乐?”
霍莽静静地站着,紫袍在晨光中显得深沉而威严。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阅尽沧桑、洞悉人心的眼睛,牢牢锁在范尚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霍莽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呵……”
“范尚啊范尚……”霍莽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却带着一种更深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但愿你这颗心,别和你的嘴一样花吧!老夫向来不听别人说得怎么样,要看做得如何!你究竟是颗什么心,老夫拭目以待……”
他不再看范尚,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七日之后,帝后大婚。好好伺候你的太后娘娘。这出戏……老夫,等着看。”
说罢,他不再停留,紫袍微拂,迈着沉稳而威严的步伐,径直离去。
范尚维持着躬身的姿势,直到霍莽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猛地直起身。
晨风吹过,带来远处宫墙飞檐上清脆的铜铃声。
却驱不散弥漫在回廊里那浓得化不开的杀机与寒意。
霍莽最后那句话,不是信任,不是赞许,而是最赤裸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