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隆“砰”的一声甩上厢房的门,力道之大震得门框簌簌落灰。?咸·鱼·看-书¨ .更^新^最,快`
他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残留着被母亲训斥后的屈辱红晕,以及一种找到宣泄口的急切。
。堂堂天子,竟连寻个奴才问话的自由都没有?
这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他愤愤地甩着袖子,大步流星地走在长乐宫的回廊上。
刚拐过一个弯,迎面差点撞上一个刚从岔路走来的身影。
李承隆正欲发作,抬眼一看,怒火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
“范尚!”
李承隆几乎是扑上去,一把抓住了范尚的手臂,力道大得让范尚一个趔趄。
“陛……陛下?”范尚脸色一动,看清是李承隆,连忙躬身,“陛下金安!您这是……”
“范尚!方才……”李承隆也顾不上什么皇帝仪态,不由分说地拽着范尚声音又急又快,“带路!去你房里!”
范尚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心头却是猛地一沉。
看小皇帝这脸色,这语气,显然是刚从太后那里受了天大的委屈出来。
他一边被李承隆拖着走,一边飞快地思忖着对策。
小皇帝现在就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得先稳住他,更要避免引火烧身。
好不容易进了厢房,李承隆反手就把门“哐当”一声关上。
他这才松开范尚,一屁股坐在屋内唯一的硬木凳上,喘着粗气,眼睛瞪着范尚,像是找到了唯一的倾诉对象。\j*i?a,n`g\l?i¨y`i*b¨a\.·c`o¨m¢
“范尚!你说!朕是不是很没用?”李承隆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激动和委屈,“朕不过是想找你商量点事,问问你的主意,母后就把朕劈头盖脸一顿痛骂!说什么朕是一国之君,不该事事仰仗一个奴才!”
范尚静静地听着,心中却在冷笑,这个皇帝,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不过吕娥这番话,说得其实也没毛病。
如果李承隆真的对自己过度产生依赖,这并非吕娥想要见到的结果。
由此也可见,吕娥的脑子还是清醒的,能看透一些小皇帝目前还看不清的东西。
不过范尚还是和李承隆道,“陛下息怒!太后娘娘她这般说,必然也有她的考量!”
李承隆却冷哼一声,“考量?她有她的考量,却没有想过朕立志拿回政权的决心!先帝留下的基业,随时会被霍莽那老贼蚕食鲸吞,朕日夜忧思,寝食难安!母后说朕不该事事仰仗你,可朕身边,除了你,还有谁能为朕谋划?
那些大臣,要么是霍莽的走狗,要么是只会磕头喊圣明的应声虫!朕无时无刻不在感觉时不我待,想着亲政,亲握权柄,整顿朝纲,重振我大燕雄风!这才不负先帝留下的大好江山!朕错了吗?”
他越说越激动,胸脯还在剧烈起伏。
范尚见状只能伸出大拇哥,“陛下有此雄心壮志,实乃社稷之福,先帝在天之灵,必感欣慰。”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沉稳,“然而,陛下,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无不深谙欲速则不达之理。\5·4^看/书? /最-新/章·节¨更¢新+快`霍莽经营多年,党羽遍布朝野,树大根深,盘根错节。陛下此刻羽翼未丰,若操之过急,非但难以撼动其根基,反而会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招致灭顶之祸啊!”
李承隆闻言,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激动之色稍敛,“可是……朕……朕实在等不及!”
范尚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智者的光芒:“陛下,等待并非无所作为,而是积蓄力量,寻找时机。陛下可曾听过前朝‘康熙’的故事?”
“康熙?”李承隆茫然摇头。
范尚随即就将康熙登基,鳌拜把持朝政,康熙建立布库房,整天就迷恋摔跤。
最终鳌拜在康熙的迷惑之下,最终被布库房的几个太监给搞死了。
李承隆听得眼睛发亮,呼吸都急促起来,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成功的可能。
范尚趁热打铁,又抛出第二个典故,汉武帝当年登基,实权却掌握在太皇太后和窦氏家族手里,他也试图反抗过,结果却是地位差点被废。
从那之后,汉武帝就在上林苑里骑马涉猎迷惑别人,实际上却是暗暗培养自己的势力。
最后等来了机会,一举拿下了军政大权。
范尚沉声说道,“陛下,现在缩拳,是为了出拳之前的蓄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就差这最后几步,难道要功亏一篑么?”
李承隆反复想着范尚说的两个典故,只觉得醍醐灌顶,眼前豁然开朗!
方才的委屈、焦躁和不甘,瞬间被一种拨云见日般的明悟和强烈的兴奋所取代!
范尚讲的这些故事,这些帝王心术,他闻所未闻。
却如同黑夜里的明灯,瞬间照亮了他迷茫的前路!
他猛地站起身,激动地在狭小的厢房里踱了两步,目光灼灼地看向范尚,“范尚!你脑子里怎么装着这么多闻所未闻的帝王典故,治国良策?朕……朕要拜你为师!”
“啊?!”范尚闻言心下一动,连忙摆手,“陛下!万万不可!折煞小人了!小人不过是个身份卑贱的残缺之人,侥幸识得几个字,听过些市井杂谈,岂敢妄为人师?此乃僭越!是大不敬!若被太后娘娘知晓,小人这颗脑袋怕是要立刻搬家了!陛下三思啊!”
“残缺之人又如何?市井杂谈又如何?你的见识,你的谋略,比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腐儒强上百倍!朕说你能当朕的师傅,你就能当!”
李承隆此刻正处于被点醒的极度兴奋,和对范尚才学的极度崇拜之中。
他少年心性,认准的事情便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执拗。
尤其是当这事情还隐隐带着反抗母亲权威的色彩时。
他根本不理会范尚的推辞和惶恐,目光在屋内一扫,看到桌上那杯凉透的茶水。
竟直接将其端起,走到范尚面前,双手捧杯,“师傅在上……”
“陛下!使不得!”范尚慌忙伸手去扶,死死托住李承隆的手臂,“陛下!您这是要小人的命啊!太后娘娘若知……小人百死莫赎!”
李承隆看着范尚,那股叛逆的劲头更足了,压低声音,“怕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母后越是不让朕找你,重用你,朕偏偏就越是要拜你为师!越是要倚重你!
从古至今,多少贤名君王,成就伟业之前,都要做一些惊世骇俗之事,朕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只要对朕有用,对我大燕江山社稷有用,无论你是出身太监奴才,还是达官显贵,在朕眼里都是一视同仁!
从今往后,私下里,你就是朕的师傅!朕有疑惑,必来请教!师傅,这杯茶,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否则……朕就赖在这里不走了!看你怎么向母后交代!”
完了!
这小祖宗是彻底和他娘杠上了!
不接这杯茶,今天这关怕是过不去了。
接了……吕娥要是知道,估计能气死。
不过想到能气着吕娥,范尚的叛逆心态也上来了。
你不是不想你的皇帝儿子和自己走得太近么?
那老子偏偏还就答应了!
他深吸一口气,接过了那杯冰凉的茶盏,“陛下……小的惶恐领命……但请陛下切记,此事……绝不可为第三人知!否则……小人顷刻间便是粉身碎骨之祸!”
“好!师傅放心!”李承隆见范尚终于接下茶杯,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打了一场大胜仗,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朕自有分寸!那今日,便算是朕正式拜师了!”
范尚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低头看着杯中浑浊的茶水,一阵苦笑。
皇帝的假爹还没当上,却先当上了帝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