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懂了!”
宁白露猛地抓住何岁的手,眼中是劫后余生般的激动与彻悟。?z¨x?s^w\8_./c_o.m-
她不再看那些令人作呕的烂账,而是霍然起身,转身铺开一张崭新的雪白宣纸。
狼毫笔饱蘸浓墨。
笔尖落下,写的不是如何“查”,而是如何“立”!
太后想用人情烂账拖住她,她便用铁的规矩废了所有人情!
太后想用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困死她,她便用最简单、最公开的办法,让所有关系网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一行清丽却又锋芒暗藏的大字,跃然纸上——
《钦差司廉政监督条例》。
其一,账目公开!
太后想用假账瞒天过海?那便所有钱粮往来,皆以沈卓所创“复式记账法”为准,每日一结,由太傅府、户部、司礼监三方共同审计,榜于宫门之外,供天下阅览!一笔错,则全局不平!
其二,人事公开!
太后想安插自己的人手?那便废除一切内定!所有随行佐官,无论文武,皆需通过由太傅宁鸿亲自出题的“时政策论”考核,择优录取,成绩公示!谁行谁上,不看背景,只看本事!
其三,用度公开!
太后想用奢靡的用度来腐化钦差司?那便衣食住行,车马舟船,皆有定例,明码标价!超支一文,立斩不饶!
这不是一份规章。-5·4*看,书¢ ¨追~最`新/章^节-
这是一张用“公正”与“清廉”铸成的天罗地网。
一个为太后精心准备的,请君入瓮的阳谋!
宁白露写完,只觉胸中郁气一扫而空,神清气爽。
她将这份墨迹未干的“战书”呈给何岁,眼中闪烁着与君同谋的慧黠光芒。
何岁接过,一目十行,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漂亮!】
【朕的皇后,已经开始自己写剧本了!】
【她这是釜底抽薪啊!太后想用权责的泥潭困住她,她反手就把泥潭抽干,换成一片谁也无法做手脚的水晶地。】
“梓潼此策,堪称绝妙。”
何岁将条例轻轻放回案上,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许,随即又拿起笔,在“人事公开”那一条下,添了一行小字。
“考核,加一门‘算学’。”
他抬起头,对上宁白露略带询问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断了那些只会吟风弄月,却连账本都看不明白的腐儒之路。朕的钦差司,不要废物。”
宁白露瞬间心领神会,嫣然一笑。,w,z,s^k′b*o.o!k..¨c′o¨m/
这一下,不止是釜底抽薪,更是关门打狗。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那份尽在不言中的默契,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令人心动。
“走吧。”何岁站起身,牵起她的手,“朕与你同去慈宁宫。”
“朕倒要看看,母后对着我们这份‘滴水不漏’的孝心,会是何等表情。”
凤驾起行,目标慈宁宫。
宁白露端坐轿中,手持这份刚刚与夫君共同完善的“战书”,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一战,她不再是被动应战。
而是主动出击!
慈宁宫。
殿宇深沉,梁柱间的每一寸木料,都仿佛被数百年的光阴浸透,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翳。
空气中,上等的龙涎香与凝固的权力气息交织在一起,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朝太后李氏,正由她的胞弟,承恩侯李良殷勤地搀扶着,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盆墨兰。
“姐姐,您就这么由着那小蹄子胡来?”李良满脸焦灼,声音压得极低,“如今她大权在握,我们的人处处掣肘,再这么下去……”
“慌什么。”
太后头也不抬,指间鎏金花剪“咔嚓”一声,一片枯叶应声而落。
“哀家给她的,是权柄,也是枷锁。她一个小丫头,陷在那个人情世故的泥潭里,不出十日,必然心力交瘁,灰头土脸地来向哀家哭诉求饶。”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尽在掌握的冷笑。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通报:“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李良脸色一变,太后却缓缓放下花剪,拭净双手,脸上瞬间堆起了慈和的笑意,仿佛方才的阴冷从未存在。
“快,随哀家去迎驾。”
殿内,气氛在帝后二人踏入的瞬间,便凝固到了冰点。
一番虚伪的请安问候后,宁白露恭敬地将那份《条例》呈上,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启禀母后,陛下。”
“臣妾愚钝,接管钦差司事务数日,深感责任重大,却又不知如何着手,唯恐有负圣恩。”
“故此,臣妾斗胆,草拟了一份章程,还请母后与陛下圣裁,为臣妾指明方向。”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仿佛一个诚惶诚恐,前来缴还权力、请求指点的晚辈。
承恩侯李良迫不及待地抢过,只扫了一眼,便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场炸毛!
“荒唐!”
他厉声喝道:“皇后娘娘!您这是何意?账目人事,皆系前朝国本,岂能如此儿戏般公之于众?《祖训》有云,后宫不得干政!您此举,已是严重逾矩!”
不等太后开口,宁白露便微微侧身,柔声应道:
“侯爷说的是,《祖训》铁律,臣妾日夜诵读,不敢或忘。”
“然,臣妾所为,并非干政,而是为陛下‘立制’,为钦差司‘清源’。臣妾只定规矩,不问执行,所有事务皆由太傅与朝中大臣督办,何来干政一说?”
“再者,”她话锋一转,目光清亮地直视李良,“陛下以孝治天下,母后更是后宫典范。臣妾所拟条例,核心便是‘公正’与‘清廉’,此乃天下正道。莫非在侯爷眼中,坚守正道,反倒是逾矩之举?”
“你……!”李良被噎得满脸通红,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打发了这条乱吠的杂鱼,真正的交锋,才刚刚开始。
太后李氏接过那份条例,只扫了一眼,那只慢悠悠捻动佛珠的手,便微不可察地一僵。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公开?公正?三方审计?考核录用?
这哪里是章程!
这分明是绝了她所有后手的绝户计!
她正要寻个由头发作,譬如“事涉前朝,过于繁琐,皇后不必如此辛劳”云云。
然而,她还未开口,一旁的何岁已然龙颜大悦,猛地一拍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