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身躯一震。\w?e\i?q~u\b,o^o-k!.?c,o·m_
他不明白,怎么好像最了解他的,竟然是个被他贬黜的舍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中朱砂笔悬在空中,半晌没有落下。
“父亲,这陈平说话,的确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出言辱上。”
朱标说的是那句“朱鞋拔子”,虽然没有指明,但确实太侮辱人了!
尤其还是皇帝!
这让朱标想遮掩,也遮掩不过去了。
朱标本想先发制人,好歹不至于让父亲一怒之下斩了此人。
可没想到,他说完,朱元璋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盛怒。
反而多了几分深思忧虑。
“标儿,这藩王之事,你以为如何?”朱元璋冷不丁地问。
猛然被这么一问,朱标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又思索良久,这才堪堪出声。
“父亲,儿臣不才,见地浅薄,只想到一则史书之言。”
朱元璋微微颔首:“说吧。”
“昔年汉武帝在主父偃的建议下,颁布了推恩令。意在改变诸侯国的继承制度,原来嫡长子继承改为诸侯子均分。”
“这项政令就只有一个目的——分化!”
“大国分成小国,小国则无力反抗中央,这一以来,皇权自然稳固。”
说到推恩令,朱元璋面色紧绷。/我?的-书/城` /追-最+新-章,节¢
其实他心里自问,自己的分封制根本不是汉武帝的推恩令能比得上的!
比较汉武帝不当人,可他的藩王可都是老朱家的血脉!
他难道还能真对自己的子孙后代如此严苛?
这是朱元璋一直以来的想法,只是被陈平这么没头没脑的数落一顿,他心里也没了准话。
难道,他下的政令,真的给老朱家带来了这么大的祸患吗?
看朱元璋的神色,朱标便知道,自己这个答案,对方是不太满意的。
他正要再说话补救一二,可没承想,里面再次响起了朱棣高亢的声音。
“先生何以这么说我,那依您的高见,这藩王应当如何处理?”朱棣有些不服。
而陈平专治不服!
陈平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让你平时读书看报多听我讲课,你就知道招花逗鸟的!”
“一看就没认真听讲!”
陈平仿佛现代的老师一般,训斥学生。
而朱棣则委屈地开口:“先生岂可污蔑学生,您讲的每个字我都记得!”
“哦?”陈平眉目一挑:“那你告诉我,我上次说的,对待北元要以什么为核心?”
“教化!”朱棣不假思索。^新/完+本`神-站. ?最·新+章-节′更,新!快·
“还算有些长进。”陈平点了点头:“但有个大前提你忘了,教化之前,必须亮出刀刃,降服他们,这才能起到教化的目的!”
“先生,我都记得这些,可这跟藩王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要打服这些北元人,那我且问你,应当派何人去打?”陈平悠悠地问。
朱棣眼底猛然一亮:“先生你的意思是,让这些藩王去打天下?”
“不错!”陈平笑着点了点头。
“将封地封到外面。就能尽最大可能免了藩王掣肘百姓,又因为路途或地域,使得他们无力对国都造成威胁。”
“打下了蒙古,就做蒙古王,打下了高丽,就做高丽王!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打到这琅寰天下,日光所照之处,尽是我大明领土!”
毕竟这里是古代,路途有限,行军打仗的有效控制力也是有限的。
这些人若在高丽这些地方,一来让他们称王,满足他们,二来也增加了他们造反的成本。
“如此,一箭双雕!”陈平很满意自己的办法。
话音刚落,就听隔壁传来一阵推桌子踢椅子的声音。
陈平顿时眉头一皱,沉声喝道:
“什么人?”
“哈哈陈爷。”
狱吏忽地走了过来,打着哈哈笑道:“陈爷,是我,这两天牢里闹耗子。打扰你讲课了,失礼失礼,这就走了。”
“还没抓到吗?”
陈平不屑道:
“看你们这的耗子都养成什么样了,都能把桌椅弄翻了。不行整俩猫呢?”
“您说的是,小的退下了!”
狱吏退下时,正好对着朱标的方向看了看,得到对方首肯以后,狱吏这才退了下去。
这边狱吏退了下去。
另一边,朱标面对着刚被他踢翻的桌椅,脸色却沉重了起来。
“亏我先前如此看重这先生!”
“他竟然是个动辄打仗的主!”
“岂不知大明国库,打仗又是劳民伤财,哪里打得起啊?”朱标冲着朱元璋说。
此刻的朱标别提有多后悔了。
他懊恼,自己当初怎么会多次举荐,多次为这样一个战争机器求情。
“父亲,是儿臣看走眼了!”朱标微微拱手,郑重道:“陛下,请处死此人,他空有虚名而已!”
“如此撺掇四弟,实在该死!”
朱标一时也有些担心自己的弟弟。
四弟这么尊崇这个先生,万一听信了他的话,真的如此践行了,又当如何?
朱标心里有些慌乱。
后悔没有早让朱元璋处死他!
朱标说的十分郑重,然而朱元璋却看不出喜怒,只静静地听着里面还在高谈阔论。
陈平大说战争之事。
朱标皱了皱眉,言语之间不似前几日欣赏,反而有几分讥讽:“一派胡言!”
“难道这夺取天下,靠的只有武力吗?”朱标低声反驳道:“倘若像先生说的那样,那我等学习夫子理论,学习史书经典,岂不是没用?”
朱标这个年纪,正是信奉书本的时候,听到自己赏识的陈平,说出了这么荒谬的话,他当即深锁眉头。
“父亲,这陈平,是我等高看他了!”
“如今听来,也不过是个平庸无奇之流!”
“根本不配我和四弟虚心学习的心!”
话音落。
朱元璋压低了声音,哈哈笑了起来。
“父亲,您笑什么。”朱标正在气头上,自然不解。
要知道,往常里,朱元璋都是第一个想处死陈平的!要不是他拦着,陈平岂能活这么久?
可今日反倒怎么了?
怎么没起动作了?
只见朱元璋嘴角带笑,道:“我看他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什么!”朱标蹙眉:“父亲这是何意?”
“老大,咱家且问你,你觉得咱家之所以这么不厌其烦的北伐,是为了什么?”朱元璋淡淡地问。
朱标思索良久,答案就在嘴边,但他却实在不好说出口。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他亲爹,他觉得是因为亲爹这个当皇帝的,太过好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