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七十一年,五月八日。¨x~x,s/w!k_.¨c¨o·m!铅灰色的云层压在台伯河上空,浑浊的河水裹挟着碎木片奔涌向南。当第一只镶着罗马战鹰的金鹰军旗刺破晨雾时,罗马城头的了望兵撞响青铜警钟,尖锐的声响撕裂了整座城市的死寂。
执政官伦图卢斯·苏拉攥着镶金权杖的手指节发白,议事厅内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他扭曲的面孔。此前去送最后通牒的使者毕布路斯和卢修斯·梅萨拉两个人回来了,他们踉跄而入。前者的托加长袍被撕开半幅,露出肩头青紫色的鞭痕,脸上更是被打得伤痕累累。后者更是狼狈,托加袍不知踪影,甚至鞋也丢了一只。卢修斯·瓦列里乌斯·梅萨拉不管怎么说也是克拉苏的朋友竟然也遭受到了如此对待。其实,他们两个人是被庞培和克拉苏军中的平民派领袖们打的。当他们两个向平民派宣读了元老院的最后通牒之后,平民派的领袖们便怒不可遏地冲向他们。对着他俩拳打脚踢,边打边骂。当庞培和克拉苏的卫兵拉开众人之后,毕布路斯和卢修斯就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了。“庞培拒绝了最后通牒,他还说,若日落前不献城投降,他将踏平罗马,让所有元老血溅广场。”“克拉苏还说,如果有人胆敢抵抗,等他进了罗马城就要把这些人都钉在十字架上,让他们像奴隶一样死去。”两位使者话音未落,奥雷斯特斯的青铜座椅轰然倒地。“背信弃义的豺狼!”伦图卢斯·苏拉挥杖击碎身旁的孔雀石花瓶,“当年苏拉将军用刀剑为他们开路,才有了他们的今天。/$兰?兰÷|文*学? )?)免?D·费+{阅?t读-:现在竟然反咬恩人!”他猩红披风扫过满地碎片,在晨光中拖出长长的血影。元老们纷纷抽出短剑,寒芒映得穹顶的朱庇特浮雕狰狞可怖,齐声喊道:“保卫罗马!”但没人注意到伦图卢斯藏在袖中的手正剧烈颤抖。正午时分,三声沉闷的轰鸣撕开天际。平民派的巨型蝎弩从营地拔地而起,碗口粗的铁箭拖着尾焰掠过台伯河。第一发炮弹砸中北城墙东南角,砖石迸裂的气浪掀翻三名民兵,其中一人的半截断腿凌空飞出,重重砸在元老卡图卢斯脚边。“稳住阵线!后退者立斩!”加图鲁斯的吼声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尖叫中,他的披风下的铠甲早已被冷汗浸透。半个小时的带火弩炮和石炮持续打击之后,平民派大军开始攻城。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平民派大军的第三指挥官盖乌斯·尤利乌斯·凯撒率领的康沃斯民社军团踏着鼓点一步步逼近。康沃斯民社的战士其实大多都是罗马人,还有少量的伊比利亚人。他们本是塞尔托里乌斯的战士,有一部分人在欧里西波战役中被小卢西乌斯俘虏后来被编入民社,另外还有一部分是不愿意投降罗马的奥斯加地区的伊比利亚战士共同组成的。他们的装备是典型的罗马装备,配备着典型的罗马盾牌和西班牙式短剑。另外一部分是伊比利亚地区游击战士的装扮,方形青铜皮盾牌配长矛和内弯弯刀,他们的头盔很有特色,在额上有左右两只白色的冠羽。+1¢5/9.t_x?t\.*c-o·m*康沃斯佩盾战士很快接近了城墙,当投枪如暴雨般袭来时,临时拼凑的城上守军彻底崩溃——色雷斯奴隶挣断锁链,朝着相反方向狂奔;贵族少年们的镀金盾牌相互碰撞,在慌乱中沦为致命的钝器。“诸神在上,快放滚油!快放滚油!”命令虽然发出却无人执行,瓦里尼乌斯的嘶吼混着城楼下的惨叫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听见命令的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然后,这位久经沙场的元老只能无奈地,眼睁睁地看着康沃斯战士架起云梯……突然,城内腾起冲天火光,浓烟中传来此起彼伏的“自由万岁!”冲天火光中,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原来是平民派潜伏在罗马城中的战士配合攻城部队起义了。平民派的起义者如野火般席卷街巷,他们手持火把,点燃了粮仓与民居,监察部队的盾牌方阵在混乱中迅速瓦解。贵族派的人马正在慌乱,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罗马城西门就被起义的战士攻克了,守卫西门的贵族派军队叛变了,配合起义军打开了城门…… “离开城墙,退到朱庇特神庙防守!”加图路斯大声地喊道,“只要保住神殿,罗马就还有希望!”但回应他的,只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知何时,两位执政官的身影已从城头消失。元老们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听到两位执政官的声音,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了。急忙询问之下方才有人回答说:“伊比利亚士兵攻城的时候两位执政官就下城去了,伦图卢斯·苏拉阁下下了城往东去了,奥雷斯特斯阁下往南去了。”“你说什么?他们跑了吗?”瓦里尼乌斯大声地质问。此时,伦图卢斯·苏拉此刻正疯狂鞭打着胯下的战马,两辆满载金银的大车在身后吱呀作响。“快!再快些!”由于装得太满,太过沉重,大车吱吱呀呀地摇晃不停,根本就跑不快。“快去推车!”伦图卢斯·苏拉大声地吼道,“快点推,出了城就好了!”他的门客、奴隶和角斗士纷纷过去推车,可是不论这些人如何用力却始终克服不了物理规律,大车还是吱吱呀呀地往前走着。伦图卢斯见此大怒,跑过去,朝着众人就挥舞起鞭子来。然而,一个不留神,衣服下摆被马车辐条缠住。伦图卢斯·苏拉一着急,狠狠地一拽……只听得一声脆响的划破天际的声音传出——车轴不堪重负轰然断裂。车子往旁边一歪,成箱的金币、宝石与珠串倾泻而出,在石板路上迸溅出清脆的声响。“快!把珠宝都捡起来都装上!”可就在此时,又是一声清脆的声音出来,另外一辆大车的车轴也断了。钱箱一下子砸在地上,金币从破碎的钱箱里倾泻而出。“我的钱!”伦图卢斯·苏拉如同疯了一样,一下子就趴在地上,把金币全部压在身下,然后疯狂抓取散落的财宝。然而,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平民派的追兵到了。伦图卢斯·苏拉的忠心的角斗士阿格里帕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将他掼上马背,“家主!再不走就没命了!”“我的钱啊,我的钱啊,这些钱能够买下十个罗马军团了!”阿格里帕也不顾伦图卢斯的哭喊,拽着他朝着东门狂奔。十几骑一口气跑出东门然后转向南面朝着布林迪西狂奔。散落的两大车财宝遭到平民派军队的哄抢,放慢了他们追击并俘虏执政官的脚步。相比于伦图卢斯的狼狈,奥雷斯特斯就巧妙得多,一天前,他利用职务之便弄到了一身女子的衣服。当康沃斯战士开始攻城的时候,奥雷斯特斯就下了城,然后蜷缩在维塔斯水道的污水中。为了能够活命,奥雷斯特斯付出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他的女性长袍上沾满青苔与鼠粪。他笨拙地将假发塞进头巾,却不慎扯掉半边眉毛。头顶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慌忙将沾满油污的面纱拉紧,却因过于用力扯断了系带。四个小时之后,当他终于爬出下水道时,白色裙摆卡在锈迹斑斑的铁栅上,露出里面沾满粪便的皮靴。远处追兵的笑声如毒蛇般钻进耳朵,他顾不上体面,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地朝着特蜡西纳的方向狂奔。奥雷斯特斯是个老光棍,一人逃跑,全家搬迁,用不着担心别人。加图鲁斯望着潮水般涌入的敌军,手中的短剑当啷落地。瓦里尼乌斯跪在神庙台阶上,捧着被流矢射穿的军旗泣不成声。朱庇特神像的金箔在火海中剥落,滚烫的金属碎片落在他们发间,恍若神明降下的滚烫泪珠。“卢库鲁斯的援军……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们等不到了……”加图鲁斯的声音被淹没在冲天火光中,整座罗马城正在权力的烈焰中扭曲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