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钟未响,天色未明。!第.一¢看~书_网\ .首¢发′
大夏皇城的宫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沉重开启。
百官如幽魂般鱼贯而入,队列森然。
往日的寒暄与低语,今日荡然无存。
太和殿内,死寂。
静得能听到彼此心脏压抑的跳动声,连呼吸都仿佛是一种罪过。
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成了没有生命的泥塑。
突然。
一道身影,如泣血的杜鹃,撕裂了这片凝固的死寂。
吏部尚书楚文宇!
他竟身着一袭白得刺眼的孝服,发髻散乱,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他甚至不等朝会开始,便踉跄着冲入金殿中央,对着那至高无上的龙椅,重重跪下!
“陛下!”
“老臣有本!血书一本!”
他高举双手。
一卷被暗红色血污彻底浸透的奏折,呈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那血,是他独子的。
也是他自己,昨夜用牙咬破指尖,一字一字蘸着写下的。
“老臣状告兵部侍郎王莽,教子无方,纵子行凶!”
“当着满京城权贵的面,活活砸碎了臣的孩儿的头颅啊!”
楚文宇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撕扯出来的血肉。
“恳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为我那惨死的孩儿,做主啊!”
悲鸣,在巍峨的金殿之上回荡。
这位在朝堂上以铁面无私、山岳般沉稳著称的二品大员,此刻哭得像个失去了全世界的老人。^狐^恋+文~学! .更_新¢最`全¢
他涕泪横流,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满朝文武,无不动容。
龙椅之上,大夏皇帝夏启,面容威严,一双深邃如万古幽潭的眼眸,看不出丝毫波澜。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最终落在了武将队列中的兵部侍郎王莽身上。
王莽出列。
面沉似水,无喜无悲。
他没有为儿子的暴行辩解一个字,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陛下,犬子行凶,罪无可赦。”
“臣,无话可说。”
他的声音,冷静到一种可怕的程度。
满朝哗然!
连楚文宇撕心裂肺的哭声都为之一滞,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就在此刻,王莽话锋猛地一转!
如一柄隐忍已久的战刀,悍然出鞘,寒光四射!
“但此事,绝非简单的衙内斗殴!”
“这是一个局!”
“一个针对我王家,更是针对我大夏所有边关将士的,恶毒陷阱!”
“其最终目的,就是要动摇我兵部根基,扰乱我大夏的边境防线!”
他声如洪钟,字字掷地有声,震得殿宇嗡嗡作响。
“臣已查明,醉仙坊当夜,有敌国奸细活动的影子!”
“恳请陛下给臣时间!臣定能揪出幕后黑手,还犬子一个‘清白’,也还我大夏数万将士,一个公道!”
好一招以退为进,倒打一耙!
楚文宇气得浑身发抖,正欲反驳,龙椅之上的天子,却缓缓开了金口。?8+1!k*a~n*s!h′u+.·c¨o·m^
“两位爱卿,皆是我大夏的肱股之臣。”
皇帝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帝王的绝对威严。
他需要一条疯狂咬人的狗,也需要一头能镇守边疆的牛。
他默许他们相互撕咬,相互牵制,但绝不允许任何一方,在他没有允许之前,轻易倒下。
“此事,事关重大。”
皇帝略作沉吟,目光扫过下方百官,最终定格在一个面容古板的身影上。
“便交由大理寺卿李从文,主理此案!”
“务必彻查到底,不偏不倚,给朝廷,也给两位爱卿,一个交代。”
圣旨已下。
楚文宇一方,再无话可说。
李从文,朝堂之上出了名的“滚刀肉”,刚正不阿,油盐不进,谁的面子都不给。
这个任命,从表面上看,堪称绝对公正。
……
京城,一处无人知晓的宅院。
赵猴子将朝堂上的每一个细节,包括每位大臣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汇报得清清楚楚。
角落里,正在用丝绸擦拭古琴的阿朵,蹙起了好看的眉头。
“主公,这个李从文,天机阁的情报里说他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万一……他真的查出些什么蛛丝马迹,岂不是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林风端着茶杯,轻轻吹去水面的浮沫。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两不相帮,也意味着,他没有坚定的靠山。”
“这种自诩清高的人,最怕的,从来不是刀剑。”
“而是脏水。”
“一旦被拉下泥潭,他会比任何人,都沉得更快。”
林风轻轻放下茶杯,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案上展开的一张上京城防图上,缓缓划过。
最终,他的指尖,轻轻点在了一个被朱笔重重圈出的位置上。
大理寺,天牢。
“王昊这颗棋子,已经废了。”
林风的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死物。
“但他的身份,还有最后一点残存的用处。”
他看向赵猴子。
“安排一次天牢‘探监’。”
“记住,不是我们的人去。”
“而是让一个,最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亲自去。”
说完,林风的目光转向阿朵,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燃起一丝冰冷的、令人心悸的火焰。
“你的机会,来了。”
“西域安插在上京的暗探首领,代号‘雪狐’。”
“天机阁的网,应该已经找到他的狐狸窝了吧?”
阿朵闻言,娇躯猛地一颤!
那双蓝宝石般的绝美眼眸中,瞬间燃起了混杂着仇恨与快意的烈火!
“把他‘请’过来。”
林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我有件脏活,需要他这只来自西域的雪狐,亲自去办。”
……
傍晚。
华灯初上。
大理寺卿李从文府邸的后门,被悄无声息地叩响了三下。
管家收下了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沉手檀木盒子。
书房内,烛火摇曳。
李从文独自一人,打开了它。
没有金银珠宝。
没有美人图卷。
盒子里,只有一叠厚厚的、散发着陈年霉味的账册,和几封,他亲笔写下的密信。
每一笔账,都清晰记录着他这些年,顶着“清廉”之名,在暗中收受的巨额贿赂。
每一封信,都是他与某些见不得光的人物,相互勾结的铁证!
这些东西,任何一样流传出去,都足以让他满门抄斩,挫骨扬灰!
账册的最上方,还压着一张纸条。
字迹潦草,却带着一股能刺穿纸背的杀气。
“今夜子时,天牢,丙字号房。”
“去见王昊,听他把话说完。”
“否则,明日天亮之前,这份‘厚礼’,会出现在都察院所有御史的案头。”
李从文脸上的血色,在看到这些字的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惨白如纸。
他双腿一软。
整个人,瘫坐在了椅子上。
浑身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厚重的官袍,冰冷刺骨。
他终于明白。
从他在金殿之上,接下这个烫手山芋的那一刻起。
他就已经掉进了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永远无法挣脱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