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急急往前走了不远,就是一处尚未来得及关闭的坊门。
那坊门比寻常还要高大宽阔了一倍有余,匾额上书写两个大字:西市。
东西两市作为长安城最为繁华的所在,一首是商贾云集,人流如织。
所谓“东市豪,西市富。”
相比东市里更多的是珍宝古玩,丝竹乐器,古籍字画这些相对侈靡之物来说,西市商品更加五花八门,品种繁复。
衣食住行,牲畜玩物,无所不有,无所不包。
清晨之时,不少牛马贩子赶着牲口等着进入西市贩卖,加上很多购买贩卖的商贾百姓。
他们被那急促的鼓声一吓,登时乱作一团,急吼吼的想要冲进坊内躲避。
人头攒动,喧嚣鼎沸,将一个宽大的坊门堵得水泄不通,围挤不动。
任凭坊丁们急的跳脚大骂,却也无可奈何。
李明他们正是此时赶到了西市坊门口。
看到匾额上西市两个大字,李明心里一松。
哪怕作为现代人,也早从各种书籍,影视中听到过长安东西两市的大名,最早买东西一词就是出于此处。
只要进了商铺林立,人群密集的西市,那就如龙游大海,猛虎归山,好似汇入湖泊的一滴水珠,摆脱追兵不是难事。
而且西市如此繁华,定能找到医馆药铺。
不过坊门如此拥堵,又怎么才能混得进去?
看着坊门前成群扎堆的牲畜,李明顿时有了主意。
一拍二黑脑袋,指了指那些牲畜。
二黑立刻会意,吐气开声,就是一声悠长的虎啸。
“吼——!”
其实本来二黑进城,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慌乱。
隋唐年间,豪门贵胄,世家纨绔最喜欢豢养猛兽,以供娱乐玩耍,出行狩猎。
猞狸,花豹,獒犬,猎鹰,被纨绔们牵着驾着,招摇过市。
百姓们早己司空见惯了。
二黑虽然是猛虎,可是尚未长成,体型不过比猞狸大点也有限,加上浑身漆黑也不容易看得仔细。
离远了看,旁人还以为不过是一寻常猞狸之类的猛兽。
可它这一声虎吼可非同小可,啸震八方,余音不绝。
猛虎再幼,它也是猛虎,岂是猞狸花豹之流可比?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无论是牯牛骆驼,还是骡马驴羊,惧怕猛虎那乃是天性,被它这吼声一吓,顿时屁滚尿流。
二黑打接连又是两声虎啸,带头往西市坊门处冲。
“吼—!吼—!”
随着啸声越来越近,一时间西市门口,牛哞马嘶,猪嚎驴叫,牲畜哀鸣着西散逃避,任凭贩子如何挥鞭喝骂也止不住窜逃之势。
夹杂着百姓闪避,慌乱的叫喊,拥堵的坊门登时松动不少。
李明他们以二黑开路,顺利的冲进了西市。
他们刚进去片刻,城门郎带着追捕的守城士卒们己经赶到了,只看到西市坊门一片混乱不堪。
听说奸细混进了西市,立刻两眼发黑。
西市里豪门贵人可太多了,但凡只要一个半个的贵人被伤,或者受了惊吓,那自己这守城的活就算干到头了。
立刻吩咐士卒们驱赶牲畜百姓,协助坊丁把守坊门,一边打马飞奔,亲自去向上官请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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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西市,的确名不虚传,热闹非凡。
店铺鳞次栉比,酒肆饭馆,粮油布匹,农具杂货,琳琅满目。
大到牛马骆驼,小到鸡鸭猫狗,贵到绫罗绸缎,贱到针头线脑。
珍禽异兽,山珍野味,方方面面,包罗万象。
纵横交错的街巷中,叫卖声此起彼伏,商贩们努力吆喝着自家商品。
行人络绎不绝,摩肩擦踵,马车穿梭其间,尘土飞扬。
有坐在马车中前呼后拥的豪门贵人,有趾高气昂架鹰遛狗的纨绔子弟。
有大腹便便的忙于商谈交易的富商,也有口音怪异,高鼻深目的异族。
还有衣着暴露,身姿曼妙的胡姬,在街头巷尾售卖着异域的商品和风情。
当然最多的,还是那些衣着普通的百姓,他们或购买日常用度,或以物易物交换山货,为生活所奔波忙碌。
坊外的混乱喧嚣却并未对热闹的西市里面有丝毫的影响。
想想也对,这里声音更加嘈杂,叫买叫卖声此起彼伏。
哪怕是鼓声都听不真切,又何况坊外的混乱。
从坊门进了西市,沿着主干道往道路两旁的商铺一路寻找。
走了不远,李明一眼就看到前方高挑的幌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药字。
走到近处,一溜三间大开的门脸,装修考究,极为气派,牌匾上书:寿康斋。
他们心里都是松了一口气,找到医馆,铃铛有救了。
迈步便往里进。
里面伙计,本来迎出来时,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
可是一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斥道:“干什么干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们这些要饭花子能来的地儿吗?”
李明急道:“大夫!我要找大夫!我侄女病了!”
能在商铺里做伙计的,迎来送往,眼力最是刁钻,看着他们就不像富裕人家。
古时医馆药局多是服务于豪门显宦,商贾富户,最次也得是殷实人家才能付得起昂贵诊金。
寻常百姓有个头疼脑热,都是硬挺着。
最多找个赤脚大夫,胡乱抓点土方吃下,好不好全凭天意。
这等豪华的医馆药局那更是一辈子都来不起。
伙计白眼一翻,不屑道:“看病?诊金一贯,药材另算。你付得起么?”
“我。。。。”李明顿时语塞,他娘的看个病这么贵?
你病人都没看,也不知道治不治的好,开口就要一贯钱,你知道一贯钱能买多少东西么?
莫说一贯钱,他现在一文钱都没有。
不过还是先保住铃铛的命要紧。
李明一咬牙,道“先看病,一贯就一贯!”
伙计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手一伸,道:“先付钱,概不赊欠!”
“你。。。”李明终于是体会到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感觉了。
只好无奈说道:“你们先治病,我把他们都留在你这作保,我去取钱!”
李明心里是打算,让石头他们在这陪着铃铛治病,他去找李渊。
他娘的,只要见了李渊。
马上就身份大不一样了,还会差你那一贯钱?
“呸!跑了咋办?”伙计啐了一口,道:“你们这群穷要饭的!浑身上下都没二两肉!
卖给人伢子人都嫌瘦,生怕养不活!哪里值得了诊金和药钱!”
说罢,双手大开,拦住去路,道:“要么给钱,要么滚蛋!”
任凭李明他们无论如何的软语哀求,商量,那伙计就是俩字,给钱!
医馆里同时还有不少求医问药的人,以及坐馆大夫,熬药伙计,大约十好几号。
听这边起了争执,都频频瞩目。
见这伙计不明事理,油盐不进。
李明心里的火也腾地一下窜起来了,指着那伙计,怒骂道:“你个狗眼看人低,认钱不认人的混账东西!
赶紧给我去找大夫过来!不然小爷砸了你这黑店!”
“呀呵!哪来的山野小子,敢来咱们这闹事,也不看看是谁家开的!”伙计手一招,店铺里又过来了七八个伙计站在他身后。
眼看着越说越呛,马上就要动起手来。
“慢着!可以给他们医。”说话间,从医馆后院转出一个人来。
说话那人三十来岁,青衣绸衫,圆领袍服,一副豪门管事打扮。
迈着鸭子步,背着手,一步三晃的走了出来。
指着二黑说道:“不过,诊金么,要拿它来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