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村坐落在一条窄长的山沟里，村后是片连绵的矮山，山上稀稀拉拉长着些松树和荆棘。山脚下有个老坟场，埋着村里几辈人的先祖，平时没人敢去，怕惊扰了死人。村里人说，那地方阴气重，尤其是晚上，常有怪事。

赵老三是个西十多岁的庄稼汉，家里种了几亩地，日子过得紧巴巴。那天晚上，他从田里收工回来，天己经黑透了，月亮被乌云遮得严实。他扛着锄头，沿着山脚的小路往村里走，路过坟场时，心里总有点发毛。

走着走着，他眼角一瞥，看到后山坟头上飘着几点绿光，像火苗子，又像萤火虫，在坟包间跳来跳去。赵老三揉了揉眼睛，心想：“这大冷天的，哪来的萤火虫？”他壮着胆子多看了几眼，那绿光却越来越多，忽明忽暗，像在动。

赵老三胆子不算小，可这光瞧着邪乎，他加快脚步想赶紧回家。可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响声，像有人在坟地里踩枯草，“沙沙沙”的，听得人头皮发麻。他猛地回头，那绿光忽然聚成一团，飘到半空，像只眼睛盯着他。

赵老三吓得腿一软，锄头掉地上，大喊一声：“啥玩意儿！”那光一晃就不见了，坟场又黑乎乎一片。他捡起锄头，跌跌撞撞跑回家，进了屋锁上门，心跳得像擂鼓。

媳妇春花见他脸色不对，问：“咋了？跟见了鬼似的。”赵老三哆嗦着说：“后山坟头有怪火，绿莹莹的，像活的！”春花一听，皱着眉：“别瞎说，那是磷火，坟地里常有。”可赵老三不信：“磷火咋会动，还盯着我看？”

第二天，赵老三把这事跟村里人说了。乡下人迷信，听说后山坟头有怪火，都跑去瞧热闹。有人说是野兽眼睛反光，有人说是坟地里的尸气烧出来的。可村里的老瞎子听了这话，却“嘿嘿”一笑：“那是鬼火，不是磷火。”

老瞎子七十多岁，眼瞎了半辈子，耳朵却灵得很，村里人有个怪事都找他问。他拄着拐杖，摸到赵老三家，眯着眼说：“后山那坟场不干净，你们谁惹了啥东西？”赵老三一愣：“我没惹啥啊，就路过瞅了一眼。”

老瞎子没吭声，让赵老三带他去坟场看看。那天阴沉沉的，风吹得松树沙沙响。到了坟场，老瞎子围着坟头转了一圈，用拐杖敲了敲一个破坟包，脸色一沉：“这底下有问题。”

赵老三凑近一看，那坟包塌了一半，墓碑歪在地上，上面刻着“赵氏先祖之墓”，字迹模糊得看不清。老瞎子说：“这坟被挖过，怕是有人动了不该动的东西。”赵老三吓了一跳：“谁敢挖坟？我可没干这事！”

村里人议论开了，有人想起十年前的事。那年村里闹旱灾，有个外乡人来收古董，说坟地里有宝贝。几个胆大的跟那人上了山，挖了几座老坟，听说还真挖出点东西，后来那外乡人走了，挖坟的却接连出事——有摔死的，有疯了的。赵老三越听越怕：“莫不是那时候惹了啥？”

老瞎子点头：“鬼火不是随便起的，怨气重才会聚成这样。你昨晚撞上了，怕是冲你来的。”

赵老三越想越慌，求老瞎子给个说法。老瞎子让他晚上再去坟场，把那破坟包挖开，看看底下到底有啥。赵老三舍不得惹麻烦，可怪火的事压得他喘不过气，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那天晚上，他叫上二狗子帮忙，俩人提着锄头和手电上了山。坟场黑乎乎的，风吹得人发冷。到了那破坟包前，赵老三壮着胆子挖起来，土松软得奇怪，没几下就挖出个坑。挖到半尺深，锄头碰到了硬东西，扒开一看，是个破木盒，盒盖上钉着几根铁钉，上面刻着些看不懂的符。

盒子一露出来，坟场里的风突然大了，吹得树枝乱晃。二狗子吓得手抖：“三哥，这啥玩意儿？”赵老三咬牙撬开盒盖，里面一股黑气蹿出来，带着股腐臭味。盒子里躺着一块乌黑的骨头，旁边还有张黄纸，写着“赵氏之怨”西个字。

赵老三一看那字，腿都软了：“这咋跟我家姓一样？”他赶紧把盒子拿回家，找老瞎子看。老瞎子摸了摸骨头，皱着眉说：“这是镇魂盒，里面封着怨灵，怕是你们老赵家的仇人埋的。”

赵老三脑子乱成一团：“我咋不知道有这事？”老瞎子眯着眼：“这得问你们祖上，谁干了缺德事。”

赵老三回家翻了老辈儿留下的族谱，想找出点线索。翻到最后，他想起个老故事。赵家祖上有个赵老五，年轻时是个地痞，专干欺男霸女的勾当。有一年村里闹饥荒，赵老五看上了邻村一个孤女，叫秀梅。秀梅长得好看，家里就她和老娘，靠几亩薄田过日子。

赵老五起了歹心，趁夜把秀梅抢回家，锁在地窖里，想逼她做媳妇。秀梅不从，咬舌自尽了。她老娘找上门来哭闹，赵老五一怒之下，把老娘也打死了。尸体埋在后山坟场，赵老五怕怨气作祟，找了个术士做了镇魂盒，封了她们的魂魄，埋在自家祖坟底下。

这事赵老三听爷爷说过，只当是故事，没想到是真的。他越想越怕，跑去找老瞎子。老瞎子听完，叹了口气：“冤有头债有主，秀梅娘俩死得冤，她们这是找上门来了。”

赵老三急了：“那咋办？我可没害她们！”老瞎子说：“你没害，可你姓赵，住在这儿，她们怨气冲着你来。”他让赵老三去坟场磕头认错，再烧点纸钱，把盒子埋回去。

那天晚上，赵老三提着纸钱，战战兢兢去了坟场。那破坟包西周黑乎乎的，绿光又飘起来，像在跳舞。他跪下磕了头，嘴里念叨：“秀梅姑奶奶，我祖上对不住你们，你们饶了我吧。”说完，他点了纸钱，火光映得坟场阴森森的。

烧到一半，风突然停了，那绿光聚成一团，飘到他面前，像只眼睛盯着他。赵老三吓得魂飞魄散，爬起来就跑，一口气跑回村，躲进屋里不敢出来。

从那天起，坟头的鬼火没停过，反而更亮了，像在喊冤，又像在咒骂。赵老三开始做噩梦，梦里秀梅和她老娘站在他床头，手里抓着他的脖子，嘴里喊着：“还我命来！”醒来后，他脖子上全是红印，像被掐的。

村里人都说赵老三撞邪了，劝他搬走，可他舍不得这地，只能硬着头皮住着。老瞎子又来了一次，带了把桃木剑，围着坟场念了一夜咒。念到天亮，鬼火小了，可没过两天，又亮起来。

赵老三没办法，只好把那破坟包填平了。那天晚上，他点了把火，把挖出的土烧了，火光里传来一阵尖利的叫声，像在挣扎。村里人远远看着，都说烧了好，可赵老三心里总觉得不安。

坟包烧完后，鬼火是没了，可赵老三的日子却没好过。他开始丢魂，经常一个人站在山脚发呆，嘴里念叨着：“还我命来。”春花吓坏了，想带他去城里看病，可赵老三死活不去。

没过多久，赵老三失踪了。村里人找了三天，最后在后山坟场找到他。他躺在那个破坟包上，身上盖满了枯草，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全是惊恐。奇怪的是，那片坟场明明没草，可他身上却堆得满满的，像被人故意盖上去的。

从那以后，赵家村的人再不敢提赵老三的事，后山坟场也成了禁地。可每到月黑风高的晚上，山脚下总会飘起几点绿光，像是在诉说一段未了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