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龙庭军大营,中军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铁青的面孔。^2\捌\墈_书`蛧? \哽+芯`蕞_哙*统帅章阁高踞主位,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紫檀帅案,下首几名心腹将领或焦躁踱步,或垂首不语,帐内空气沉甸甸如同灌了铅。争论的焦点,正是黑松林劫案与虎卫营异动这烫手的炭团。
“将军!”络腮胡副将赵猛声如破锣,率先打破沉寂,“那‘黑风寨’的万天,在北郊盘踞多年,虽干些没本钱的勾当,却也懂规矩,孝敬从未短缺,脏活累活用得顺手……留着,是个麻烦,可铲了,未必是福啊!”他话里话外透着养寇自重的盘算。
“赵副将此言差矣!”文士模样的参军孙清捻着鼠须,声音尖细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往日他们劫掠些行商小贩,我等睁只眼闭只眼,倒也相安无事。可这回,万天这蠢货捅破了天!竟敢劫掠风头正劲、攀着鲁王高枝的太福祥!还扣了人!更要命的是,郑老匹夫手下的虎卫营崽子们,打着‘奉旨剿匪’的幌子,正气势汹汹扑向咱们北郊防区!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沛公!想捏住咱们的把柄,好把北郊这块肥肉也吞下去!”他精准点出了虎卫营借机侵夺地盘的野心。
章阁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邪火在胸中翻腾。龙庭军,听着是天子亲卫,风光无限,内里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x\w+b^s-z\.?c`o,m/军饷常年被克扣,兵甲陈旧锈蚀,全仗着防区内各路“豪强”(包括万天这种土匪)的“岁敬”和“默契”,才能勉强维持表面光鲜。万天,不过是他章阁豢养的一条咬人的恶犬。可如今这狗瞎了眼,咬了不该咬的主子,还引来了更凶残的群狼!
“剿?拿什么剿?”赵猛拍案而起,粗嗓门震得帐顶灰尘簌簌落下,“兄弟们多久没拿足饷了?刀枪都他娘的锈成了烧火棍!真跟万天那伙亡命徒拼起来,死伤抚恤银子从哪出?虎卫营那群狼崽子,怕不是要搬着板凳在一边看戏,就等着咱们出丑!”
“不剿?”孙清阴恻恻一笑,如同夜枭,“……若是让虎卫营抢先一步‘剿灭’了黑风寨,坐实了我们北郊藏污纳垢、纵匪为患的罪名,龙庭军这面破鼓,还经得起几锤?你我身家性命,乃至阖族老小,都得给这蠢货陪葬!”他将“阖族老小”几个字咬得极重,如同冰锥扎进章阁心里。
章阁脑中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毒蜂在蜇刺。虎卫营的觊觎、万天这蠢货惹下的泼天大祸……还有那永远填不满、如同跗骨之蛆的军饷窟窿!这盘棋,步步都是死路!
虽然自己贵为天子亲卫,可是这些年上头贪腐太严重,加上自己的贪婪,龙庭军士兵能实际到手的饷银只有十之一二。,j+c\h.h-h′h?..c¨o,m*
“报——!”一名亲兵带着寒气疾步闯入,单膝砸地,“禀将军!营外有人持鲁王蟠龙金令求见!”
章阁心头剧震!鲁王的人,竟来得如此之快?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思绪,整了整略显凌乱的将袍,快步迎出大帐。
天潢贵胄的威严,哪怕只是使者,也足以让他这“天子亲卫”统帅低下高傲的头颅。
营门外火把通明,卫霆一身劲装,风尘仆仆却站得如标枪般挺直,周身透着一股百战余生的剽悍之气。
章阁目光如电,瞬间便锁定了卫霆脚上——那是一双前所未见的皮靴!鞋底非木非革,黝黑、柔韧、带着奇特的纹理,正是京都顶级权贵圈子里私下流传、万金难求、象征着身份与秦文“奇技淫巧”巅峰的“太福祥橡胶底战靴”!
章阁只觉呼吸一窒,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与嫉妒瞬间攫住了他。他脚上那双镶嵌银边、看似华贵的将官皮靴,此刻显得如此笨重、僵硬、磨得他脚后跟的老茧隐隐作痛。
“这位将军是……?”章阁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堆起热情却又不失矜持的笑容,快步上前。
“在下卫霆,太福祥护卫营长,奉鲁王爷钧命,特来拜会章将军!”卫霆抱拳行礼,不卑不亢,声音沉稳有力。
“哎呀!原来是卫营长!久仰秦东家麾下猛士之名,如雷贯耳!快请!快请帐内叙话!”章阁笑容满面,亲热地引着卫霆走向中军大帐,心中却疑窦丛生:鲁王派个商贾护卫统领来?是何深意?
掀帘入帐,一股暖香混着陈年皮草和檀木的气息扑面而来。帐内陈设奢华,金杯玉盏,锦缎铺地,与帐外肃杀苦寒的军营景象格格不入。卫霆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
这便是拱卫京畿的“天子亲卫”?秦东家私下曾言“封建军队,喝兵血,养肥私囊”,看来半点不假。
分宾主落座,香茗奉上。章阁故作关切:“卫营长星夜前来,不知鲁王爷有何钧谕?章某洗耳恭听。”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卫霆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目光扫过侍立一旁的章阁亲兵。章阁会意,挥手屏退左右。
待帐内只剩二人,卫霆探手入怀,取出一沓厚实的银票,轻轻推到章阁面前的紫檀案几上。那数额,赫然正是一万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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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阁眼皮剧烈一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桌面,目光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再次死死黏在卫霆脚上那双神奇的靴子上,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卫营长……这是何意?”贪婪之色,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
“章将军心如明镜,”卫霆开门见山,声音斩钉截铁,“人,货,我都要。此乃定金。”他强调了“都要”。
“好说,好说……”章阁含糊应着,心思却全在那靴子上。他早年行军,脚上落下旧疾,寻常皮靴穿久了便钻心地疼。这太福祥的橡胶底战靴,他觊觎已久,却苦无门路,更舍不得那泼天的价钱。此刻近在咫尺,那渴望如同毒虫噬咬着他的心肝。
卫霆何等敏锐?顺着章阁那饿狼般的目光低头,瞬间了然!心中虽觉荒诞至极,但想到那几十条人命和关乎商号存亡的香料,他毫不犹豫,当场弯腰,“唰”地一下,竟将自己那双沾满泥泞尘土、跋涉千里、散发着浓烈“战靴芬芳”的橡胶底战靴脱了下来!
一股混合着汗液、泥腥、马匹气息、甚至隐约脚臭的、极具冲击力的“原生态战靴气息”,如同被禁锢已久的妖魔,在温暖馨香、奢华密闭的大帐内轰然爆发!其势之猛烈,堪比秦文工坊里试爆的“铁砂雷”!
“唔呃……!”章阁猝不及防,被这“生化武器”正面冲击,脸色瞬间由红转青再转白,胃里翻江倒海!
他再也顾不得体统,宽大的袍袖死死捂住口鼻,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手忙脚乱地也把自己脚上那双同样积淀了岁月“醇香”的银边将官皮靴蹬了下来,几乎是扔给了卫霆。
两人心照不宣,眼神交错间完成了这场充满味道与荒诞的交易。卫霆忍着强烈的恶心感和脚底板传来的阵阵瘙痒,迅速套上章阁那双还带着体温与异味的旧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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