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我家兄长为大明朝立下多少的汗马功劳,为大明朝流过血洒过泪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对我李家!”
可回应他的只有吴庸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你李存义乎?”……李存义的案子如此高效率地落实、盖棺定论,是洛阳新都许多人都未曾想到的。*e*z.k,a!n?s`h/u-._n¨e·t\毕竟李存义之前在应天府时就已上蹿下跳,闹出不少笑话,而韩国公府上的人总是默默在他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这一次,在众人眼里,哪怕是被陆羽撞见了,顶多也就是小惩大诫而已,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即将奔赴刑场的下场,的确出乎许多人的意料。“还用问,李存义怕是被那位韩国公给放弃了。要是我是韩国公这位长辈,面对这么一个累赘拖油瓶,忍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还能一直容忍下去吗?绝无这个可能。”球场上,一群人正玩着蹴鞠。他们身形矫健,灰色的球衣不断晃动,时不时在身体的各个部位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这群人分别是郑国公常茂、其二弟常升,还有三弟常森,以及宋国公冯胜长子冯诚、信国公汤和长子汤鼎、定国公傅友德之子,以及定远侯王弼、江夏侯周德兴的子嗣。随着洛阳新都修建数年过去,这些二世祖几乎清一色都来到了洛阳新都之内。哪怕并未在此定居,可一年之内几乎大半时日都在此处。洛阳新都作为如今大明国朝最繁华、实学最兴盛,一切新鲜玩意最先出现的地方,对于他们这些整日里无所事事的二世祖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虽然他们是二世祖,但并非都是纨绔子弟。在长辈们的严加管教下。他们基本上个个都上过战场、上马杀敌。更别提他们这群二世祖所在的圈子,可是大明一朝几乎最顶级的圈子,甚至都能够跟亲王殿下、太子扯上几分关系。放到外面,随便一个人对于普通老百姓乃至各个地方的官员而言,都是如同天一般的大人物,随口一句话都能影响一座县城乃至一郡数镇,毕竟他们其中大多数人的父亲和长辈都还在世且身居高位。“要我说,这李存义也是个没长眼的,蠢钝如猪,脑满肠肥之人。^w\a.n\o¨p+e~n¨.?c-o!m!如今的大明天下乃是实学的天下,早已与从前大不相同,还打算用欺压百姓的方式谋利,简直愚不可及。”冯诚面露鄙夷之色,将蹴鞠在指尖翻转,随后手背轻轻一弹,蹴鞠便滚到了他的后背,顺着身形往下落,很快就到了脚尖处。他往前轻轻一踢,蹴鞠飞向了汤鼎。汤鼎一脚将球带过,在半空中一个翻滚,随后直接一脚踢向对面。球进了,守门的是常升。他身子相对较弱,反应力也自然差点。不过大家只是玩乐,所以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埋怨谁。常升将蹴鞠拿起,一把抛出,球直接到了弟弟常森的面前。很快又是一场球赛重新开始。打了足足两个多时辰,一众二世祖才拿着身旁下人早给他们备好的混制水果糖水,坐在旁边的休息区,美滋滋地大口喝起来。各种水果在口中不断迸发滋味,二世祖们纷纷露出陶醉的神情。“二哥!今年春闱科考,你有几分把握?”常森问了常升一句。常升十指张开,轻轻一笑。冯诚一脸艳羡之色,和常升勾肩搭背地开口道:“咱们这群人能上马杀敌的不在少数,可真能定下心思安稳读书的,恐怕就只有你常升老弟了。”一边说着,冯诚撇了撇嘴,看上去对自己家里的老头子宋国公冯胜有着不小的意见,“也不想想,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家里面的老头子天天舞刀弄枪的,读得最多的书就是兵书,圣贤学问虽然也看了点,但又怎么能跟常升你这种圣贤学问和实学都极为精通的学子相比?哪怕如今科举极重实学之内的算术,可那些数字,我每每一看就觉得脑瓜子生疼,还不如拿着兵器去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来得痛快舒坦。”冯诚这一番话,一旁的先锋官常森、郑国公常茂、汤鼎等人都是一脸赞同。让他们去好好读书、研究实学里面的那些数字,实在是太过为难了。“李祺那小子运气是真好。”汤鼎忽然感慨了一句,众人再次点头,郑国公常茂更是忍不住直拍大腿,“可不是嘛,攀附上了陆羽,否则这户部侍郎的官衔,凭什么能轮到他?原先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驸马都尉兼大理寺事而已,在咱们这一群人之间顶多也就是个中等水平。¢e~8¢z`w?.¢n.e~t^”郑国公常茂如今算是这群人之内领头的人物。开平王常遇春早早逝去。他早早地就袭了国公的爵位,随后更是同宋国公冯胜打了数场战役,立下不少功劳,官职自然也就最高。可如今李祺身为户部侍郎,论地位不比他这郑国公差上半分;论起实权,除了开国年间,历朝以来自古都是文大于武,更别提如今李祺身为户部侍郎,整日里在大明银行与太子朱标走得极近。实在是让身为太子朱标小舅子的常茂心里羡慕得很。“说我什么坏话?”李祺那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他脱下了户部侍郎的绯色官袍,从远处快步走来。看着他的身影,郑国公常茂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们这群人彼此说对方的坏话太正常了。常茂白了他一眼,开口道:“现在才来,天都快黑了。”“没办法。”李祺苦笑着拱手对着众人解释,“刚才跟太子殿下忙完今日的事,一下值就迅速赶来了。”“来打一场。”李祺接过蹴鞠,嘴上满是笑意。汤鼎见了,心中泛起好奇,忍不住询问道:“韩国公府上眼下可不怎么安稳,你这位府上的大公子,还有这种闲情雅致?”众人原本以为李祺不会来了,可李祺眉目间毫无忧心忡忡之色,挑了挑眉梢,还透出几分轻松之意。 他伸了一个懒腰,蹴鞠在他的双脚间灵活转动。他活动了下胳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忙了一整天,长时间的工作下来,身子也不免落下一些工作上的老毛病。李祺语气轻快,笑意昂扬地开口回答,“朝堂上的局势早就不是数年前了,实学大行其道,新政遍布天下。淮西派系如今在朝堂上只剩下些残部,名存实亡而已。越是德高望重的老一辈,就越懂得激流勇退,早早退下去。老一辈的人不退下去,咱们这些年轻一辈的人又怎么能够后来居上?”李祺右脚颠着蹴鞠,蹴鞠不断翻滚。他一脚踢出,仿佛踢出了自己此刻的大好前程。看着李祺在众人之中如此意气风发,隐隐对自己领头的地位有些威胁,常茂心中不服。当晚就回了府上,找起了娘亲——国公府的老夫人蓝氏。“母亲,此事该怎么做?如今满朝文武皆知,恐怕连府上的下人也都能看得出来。近年来,四方战事,周围的蛮夷之地都由各位藩王依照藩地情况自行处理,我们这些人不可能跟着藩王前去封地大战一场。没有军功,日后这天下的局势定会被那些文官主导,若是不向他们靠拢,咱们府上可不能这么一直下去。老二在科举中,于国子监内的实学测验成绩又是名列前茅,今年科举若能入朝,日后成为实学官员,再加上咱府上这么多年的人脉,必定一鸣惊人。就连往日一直貌不惊人的三弟,凭借此次李存义的事,也同陆羽搭上了线。我这做大哥的,总不能还要靠两个弟弟来扶持?”蓝氏育有三子,对长子常茂最为重视,不像其他府中那般偏爱最小的儿子。“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蓝氏听了长子的一番牢骚,心中没有半点焦急,眉宇间微微一亮,开口道,“别忘了你才是国公爷。既然老二老三都能凭借各自的机缘,与实学、大明新政扯上联系,难不成你这做兄长的就做不到了吗?”蓝氏循循善诱地看着常茂,皱着浓眉说道。“母亲的意思是,让儿子我也去上那军校?不行,绝对不行!”常茂一想到这个,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堂堂一个国公爷,怎么能跟那群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样,从头开始?论起带兵打仗的本事,我这国公爷可不差。”郑国公常茂心气可高着。可接着随着蓝氏再度开口,常茂的那点心气仿佛也低落下来。“随你。反正宋国公府、定国公府,还有刚从福建一带沿海地区回来的定远侯府,我这国公府的老夫人可是跟他们家的夫人聊过了,大家都有将家中子嗣送往军校之内好好培养的打算,恐怕如今都已定下了名额。如今大明军校的校长可是当今陛下,副校长更是那魏国公徐达。有了这层关系,进了大明军校,自然能得到好处。自古以来,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得到的好处可是最多的。等到什么时候陛下不再担任大明军校的校长,届时从这军校之内毕业的学生,还能算得上是天子门生吗?”经母亲这么一番点拨,郑国公常茂如梦初醒,茅塞顿开,全身上下一个激灵。常茂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母亲的意思是,只要能入了大明军校,对我们武将而言,就如同实学的科举,进了殿试,日后毕业便也是天子门生了?”常茂太了解这“天子门生”四个字的含金量了,心头一片火热,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决,语气极为笃定地说道,“母亲,儿子我也要加入大明军校,成为陛下的学生。”“我儿长大了,懂事了。”蓝氏很是欣慰地笑了笑。在她心中,长子常茂袭了国公位这么多年,虽没为国公府丢人现眼,但此前在洛阳新都之内,尤其是在应天府之内,也做了不少错事。过去的事不用多谈。可如今李存义,韩国公李善长的亲弟弟,眼下也是生死未卜。若是日后郑国公府也遇到此等事情,哪怕有着与朱家的姻亲关系,可要是真落到了陆羽的手里,这份姻亲情分到底能有多大作用,蓝氏心里也没底。再者说了,多读点书总归是没有坏处的,旁人管不了自己的孩子,可大明军校那位魏国公绝对能行。……皎洁的圆月高悬,夜深沉。武英殿内依旧烛火通明,里面的大学士和随从的衙役都已按点下班、各自归家。烛台的光将大殿之内的黑暗尽数驱散,朱元璋却依旧待在此处,看着关于李存义的案件进展。“此人的确该杀。”朱元璋淡淡地说道。一旁的毛骧本就低着的头愈发低了下去。哪怕如今朱元璋的年纪与李善长差不多。可朱元璋在宫中注重食膳药膳,平日坚持养生功法,工作量也大幅度减少,再加上马皇后如今尚且在世,太子朱标能力渐长,大明国力与日俱增,前景越来越好,朱元璋身心状态都未有半分落寞。所以此刻的朱元璋还是那么龙精虎猛,虽双鬓斑白,但那眉目间的精气神,还有天子的威严,仍如同年轻时一般明亮,雄心壮志不减。奇怪的是,换作平常朱元璋若是遇到这种事定会勃然大怒,可如今他看着面前这案子,心中虽有怒意,但表现在面上却只是淡淡的。甚至还将这案子拿给了一旁的马皇后看。“妹子,你也来看看。”“陛下不是说过后宫不得干政的吗?”马皇后仰着脖子,手里细心地捧着一碗鲜鱼粥,小小的热气扑到鼻尖,只是轻轻一闻,就能感受到这份粥的美味。马皇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品尝着,吃到嘴里,身子也变得暖洋洋的,十分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