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王俭来到平壤城县衙,看着上边匾额已经改为“平壤都尉衙”的时候,眼神愈发阴鸷。^8′1~k!s.w?.^c!o?m¢
而之前的平壤王城,也就是妩王俭登基的地方,被大邑商打进来烧了一通,如今那边正在被清理出来,然后重新挂牌为平壤郡衙与平壤县衙。
平壤城终究是妩麋经营十几年的地方,作为城池的核心,自然是给郡、县衙门用,而且只需要拆掉原来的屋顶,换上燕国的枓栱技术,就能避免再出现类似妩麋那样倒霉的事情。
“这里……”妩王俭下了马车,幽怨的看着朝着他走来的耶律炊,“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
“平壤郡治的恢复,自然是刻不容缓。”耶律炊微微摇头,随便的找补一句说,“毕竟带水南方的情况你在路上也知道了。
以后开邑将作为平壤郡与乐浪郡之间的榷场,双方共管,当然短期内会交给管理,因为这里是你南下夺取尚州的根基。
还有,我已经派人去了东南山区,在大丘邑找到了令支氏与无终氏的几个氏族,他们得知恢复了贸易与朝贡,愿意宣布对燕国的臣服。
陛下在下达命令之前,给尚州分配乐浪、临屯、真番、熊津、庆尚、釜山六个郡的名额。
我按照陛下的意思,给了这三个地方册封了临屯、庆尚、釜山三个太守,剩下三个郡的名额,是按照城邑与土地给的。
所以你若是想要坐稳尚州牧的位置,最好是能抢下真番、熊津两个郡。
而这两个郡的土地,全在嬴胥轩的手中。
他并不是个好应付的。”
耶律炊依旧是雷厉风行,给妩王俭带来了太多冲击。
“我都是州牧了,难道不能安排太守吗?”妩王俭反问。
“州牧只有上表举荐的权力,不代表你就能直接册封。”耶律炊撇撇嘴,“再说了,这些地方,你也把握不住。
他们本身就是被你父亲逼得进了东南丘陵里求生,现在好不容易发展了起来一点,难不成还想要外迁?先不说他们答不答应,就算他们答应了,他们治下的民众也必然不会答应。
不过你放心,你有燕国的助臂,用个二十年,也肯定能恢复你父亲在世时的治下。
更何况,带水两岸,可都是广袤平原,这里头可还有三万人口。”
“好了,我知道了。”妩王俭没有心思往下说了。
木已成舟,他就算再有不忿,也很清楚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
尚州牧这个官身还是有用的。
至少在榷场的分配上,他还是能左右躲进东南的那些氏族。
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c*h*a`n/g~k`a¨n`s~h-u·.?c¨o,m,
尤其是,嬴胥轩,他还没被解决。
……
带水南岸,新邑(首尔),嬴胥轩站在海边,看着人增建城墙与海滨码头,同时在南方开始屯垦。
春耕开始了,除了建城与海滨码头之外的任何事情都得为春耕让路。
就在这个时候,海边的礁石上,有几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跑来:“主,船!大船!”
嬴胥轩一惊,还以为是燕国的楼船呢!
结果转过头一看,却像是长舒了一口气。
来的不是燕国楼船,而是一座座方方正正的船,等靠近了一些,就能看清楚,这其实是两条船并联一起的,足有八座。
这叫舫船,乃是整个大邑商南方地区最好的船只。
双体结构使单舫载员达50人,并船设计降低倾覆风险,让之适应长江流域水文特征。并且可分解为单体船独立作战,实现'合则为舫,分则为舟'的灵活部署。
然而,这样的船,却被用在海上,只能说东夷人海滨系的,都是一群疯子。
就连辛屈的楼船,都只能在相对温和的渤海使用,而且还只能沿岸航行。
而他们可是直接跨越整座黄海过来。
等船靠近,从上边下来了八百多人,嬴胥轩原本挂着的笑容,有点僵住了。
他可是记得上次送来的书信说,会给他增援三千人来着。
结果只来了八百人。
看来……还真是出了意外。
“损失如何?”嬴胥轩问走近的一个矮黑汉子问。
矮黑汉子摸了摸腰间葫芦,拨开嗅了嗅,酒水入口,才像是让他喘了口气道:“见我一面,不知道叫一声舅父了?”
“叔犬貉,你又不是我亲娘舅,少在这里占我便宜……”
嬴胥轩没给他好脸色,眼前这个拎不清的矮黑汉子只有一米五上下,他是嬴胥轩的外祖父私通了一个海滨的少女生下来的。
山东的东夷人中,嬴胥轩属于高大基因类群,他们普遍身高在一米八以上,两米以上的更是比比皆是。
而南方来的海滨系普遍在一米六左右,要不是因为海滨系的男人擅长搏海逐浪,只怕早就被灭了。
所以从小矮小黑不溜丢的叔犬貉,一直被正妻也就是嬴胥轩的外祖母跟他母亲等人厌弃。
他自小也受到了母亲的影响,并不喜欢这个舅父。
矮黑汉子也不恼,都习惯了,只是咧咧嘴说:“我从泗上、有巢与余姚弄来了两千善水的野人,就八百跨海过来,你说损失多少?”
嬴胥轩皱眉说:“不是说支援三千人?”
“我造船不需要钱粮?大王就给了这么多,况且善水的野人有限,没有成规模的氏族,是根本培养不出来。求书帮 已发布最辛璋节
这些人,很多都是跟我们贸易的诸侯势力奴隶出身。
我花了不少钱粮,能弄来了两千人,不错了。”
听到这话,嬴胥轩不再多言,让人将人接到码头边上的屋子休息,接着上船看了看,只是才进去,他就差点被恶臭熏到。
而他身边的“舅父”看到这一幕,嘎嘎怪笑起来。
“你……你们就住这么恶劣的环境?”
“不然呢?你指望航海的环境能多好?这又不是在大江上,能够随时靠岸。大海,稍有不慎,得死人的。要不是南方人有大量的航海记录,估计航道的探索,都能死上几万人。”
嬴胥轩赶紧下船,再让人抽调劳力来清理,这些船可是他用来应付楼船的宝贝,可不能坏了。
看他忙碌,矮黑汉子又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舒服的眯着眼睛说:“对了,燕国的楼船在哪里?我倒是很想看看楼船的样式。要是可以弄到一条船,咱们就可以在这里造船了。
我可是带来了东南的船匠,只要你这里的船坞码头修好,再弄来一些漆、桐,之后就不用担心战船损失了。”
“哪有那么容易。燕国的楼船数量有限,他们更多用的是蜈蚣快船或者艨艟、斗船。”
“这么细?”矮黑汉子听得嬴胥轩的话,只觉得震惊。
万万没想到,燕国这边的船分类居然这么精细。
“看来,燕国的造船工艺,远超南方了啊!也难怪他们敢每年搏海,甚至有商队从海上登陆。”
“什么?他们已经渗透去了南方?”嬴胥轩感觉到了震惊。
“嗯,我在余姚的时候,遇到了一群燕国典客府的商人,他们是从辽阳出发,结果在南下的时候遭遇了风浪,被卷到了东莱,又为了躲避追杀,只能继续南下,十五日从辽阳一路跑到了余姚上岸。
结果上岸之后,他们的船全部废了。
他们就被余姚的氏族收为农工,教给余姚氏族打造曲辕犁、耙、以及梯田建设技术。
我本来想向余姚氏族讨要,但被余姚氏族拒绝了。
因为这些人不仅懂得农事,还会算历法,并且燕国的典客府,最南端已经到了有巢氏,这群人通过有巢氏联系上了余姚,毕竟燕国国君算起来也是姚姓出身。
几方攀个交情,这群人也就成了余姚诸部的香饽饽。”
“有巢氏?不过区区群舒野狗……又是他们在从中作梗吧!”嬴胥轩对所谓的有巢氏嗤之以鼻。
有巢氏?早就被崩溃瓦解成群舒氏族。
舒,在这个时代是个族群,祖源基本上都可以追叙到有巢氏,但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了舒族与北面来的大邑商、东夷族群产生严重冲突。
因为他们在淮河中上游与河南部分地区生存。
自夏后开始,但凡中原族群崛起,就会按着舒族打,直到大邑商时舒族最后一个联盟崩溃,群舒四散。
一部分跟北方南下的东夷、淮泗诸族联姻,形成淮上诸部,成为商王更的盟友,算是加入了大邑商体系。
一部分藏在大别山与巢湖等地,依旧自称有巢氏,但也只是癣疥之疾,只要他们不跳出来,大邑商也懒得管他们。
最后一部分南下,沿着长江进入武昌、安庆、南昌等地,成为这些地方的住民,也跟三苗联系甚笃,基本上算是三苗一系的人了。
因此叫有巢氏,基本上代称他们是巢湖附近的族群,叫群舒则是泛称,只要是舒族的都可以叫群舒这个名字。
简而言之,嬴胥轩越发感觉到燕国的可怕。
这才多久他们就已经渗透到了南方。
只怕是沿着大邑商有的线路不断往下延伸。
两人还在聊着,忽然走来了一个家仆,来到嬴胥轩身边说:“主,我们发现了几个人,他们很奇怪,跟几个人凑在一起。
不时讨论一些奇怪的内容,还会进行卜筮。
这……似乎是巫师才有的手段吧。”
闻言,嬴胥轩也是眉头一挑,看向他那便宜舅父叔犬貉:“怎么回事?”
“哦,你说他们啊。他们自称太平道,是一些在长江、淮泗活跃巫师势力。喜欢避世,也喜欢卜筮,据说是燕国境内的一些教徒,遭到了燕国的排挤,才南下的。”
叔犬貉的话,引起了嬴胥轩的好奇:“过去看看。”
两人很快来到了营地附近,就看到了卜筮的人,正在跟几个年轻的迷茫奴隶讲解着所谓的运势。
“这!好像是先生教的否挂!”
有人惊呼出声,左右一时间慌了神。
有人面如死灰的发出疑惑:“奴隶,真的可以在未来得到解脱吗?”
“对啊,大邑商向来都是喜欢人祭的。”
听到这话,嬴胥轩眉头微皱,左右有人也露出了不满,想要上去,但被他拦下来:“先看看。”
然后嬴胥轩将目光落在了一个穿着灰色袍服,头戴黄巾的青年身上。
这个青年真心不大,但他身上的气势,确实不容小觑。
四周都是惶惶不安,唯有他平静如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江南卑湿,丈夫夭寿。
此地南有山松,北有江水,左近屯城,不日便有兵祸。
而就方才,此间人言,此地燕商交兵之所,因此不论胜败,都有那一线生机。
我自幽州来,燕国功勋计甲首武士,奴隶只须服从便能活命。
尔后,编为奴隶,发卖于民,三年五载,变得征役。
征役一起,论功擢赏,只要你们展现自己的勇武与忠诚,便有机会脱离奴籍,走上归化。
至于殷商这边。
善水之士不多,我等便还是有点用处的,只要有用,便不会轻易被充作人牲。
毕竟自黄海而来两千余,死者一千二,过半矣。
这么大的消耗,必然是不长久的,所以你我更多可能就是被婚配本地野人,繁衍成善水的新部落,为大邑商效力。
虽是否挂,但所谓否极泰来,你我已经历过大海风浪,上岸便是得了一线生机。
有这一线生机在,在其中,尽人事,听天命,便不会有其他问题了。
若是殷商上岸就将我等充作人牲,那只能说殷商不想赢了此间战事。
尔等,都历过生死间的大恐怖,沧溟大浪都不怕,何况之后呢?
只要信我太平道,常颂祝言,死后得入黄天,见黄帝。
人祖必然会替你们报仇。
毕竟,鬼神多桀,百姓多舛,人牲祭祀污染天地,无德岂能长久?”
“够了!妖言惑众!”一些殷商的武士听到了这些,终于忍不住要上前弄死说话的家伙了,“再胡说八道,现在就烹了你!”
但那黄巾青年,只是平静看着他们说:“难道你们没发现?若是你们祭祀人牲的行为是正确的,那为什么现在厌恶殷商,阳奉阴违的诸侯越来越多了?”
“你!”贵族们脸色难看。
嬴胥轩适时轻咳一声说:“好了,不管你们什么信仰,反正也知道自己的奴隶身份。如这个年轻人所言,只要安心做好你们的事,便不会拿你们当祭品。
当然,最好是之后你们能在战争中抓到足够的新奴隶。
这些人,就可以替你们成为祭品。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看了一眼嬴胥轩,平静说:“贫道祁纨。”
“认字吗?就是你们燕国的文字?”
“字典有的字,我都认识。”年轻人回答。
字典就是燕国的字典,里头是甲骨文、篆文、隶书的三文对照版本,祁纨知道这些字,也是惊到了嬴胥轩:“厉害啊!带他去好好的洗个澡,待会带过来,我这里正好有些燕国的文书看不懂,你来给我解释解释。”(本章完)